2015年5月30日下午5時,一位處于彌留之際的老人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隻見這位老人拉着病床前女兒的手不舍得松開,她就這樣貪婪地看着,似乎要将女兒的相貌深深地映刻在自己的腦海中。
女兒強忍淚水,安慰着即将離世的母親:
“媽媽,你知道嗎?如果計劃成功了,也許我們在相見的時候你會比我還年輕呢,到時候還要你來照顧我!”
老人擠出了一個微笑,低聲呢喃道:
“好哦,那就……真好哦!”
女兒撲了上去,抱住了自己的母親。
下午5時40分,這位堅強而又樂觀的老人平靜地離開了人世。
随後,老人的遺體第一時間被運往美國進行冷凍處理。
按照他們的設想,也許50年後,老人就能通過未來的科學技術解凍頭部、再造身體,實作真正意義上的“複活”。
這位老人正是中國的知名女作家、也是中國首位冷凍人——杜虹!

1955年,杜虹出生于重慶市的一個知識分子家庭。父親是某國營農場的一名幹部,母親是一名國小教師。
由于父親工作很忙,經常不在家,小時候的杜虹就隻得跟着母親和外婆,在山村國小裡生活成長。
也許是先天的遺傳和後天環境的造就,杜虹小時候就對文學和寫作産生了濃厚的興趣。
由于那時期聯考被國家取消,中學畢業後,17歲的杜虹在當地的一家合作社裡當售貨員。
1977年,國家恢複聯考制度。通過聯考,22歲的杜虹成為了重慶學院的一名函授學員。大學深造後,杜虹女承母業,順利成為了一名人民教師。
出于對文學寫作的熱愛和追求,杜虹在成為教師後堅持寫作。自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她便在各種報刊雜志上發表作品,後來更是直接到一家著名的出版集團工作。
雖然杜虹在事業上還算順利,但在婚姻上,她算得上是遇人不淑了。
杜虹的丈夫性格怪異、脾氣暴躁,自打二人結婚後,家裡就一刻也沒有安靜過。有時候丈夫心情不好時,杜虹還會受皮肉之苦,身上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因為身上的這些傷,杜虹甚至有時候會連班都沒法上。
最可恨的是,杜虹的母親看不下去女婿對女兒的暴行,來到中間勸架,女婿便連這位老嶽母一起打。事後,他又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祈求原諒。
終于在結婚幾年後,也就是在女兒張思瑤4歲那年,夫妻二人終于離婚了。
自那以後,杜虹再也沒有見過丈夫一面,也沒有收到丈夫給女兒的一分撫養費。
一位離異母親獨自帶着女兒生活,其困難是可想而知的!
為了撐起這個家,讓女兒張思遙健康成長,杜虹除了自己本身的工作外,還努力寫作,用稿費來貼補家用。
令人高興的是,雖然母女倆相依為命,日子過得清貧,但沒有了丈夫的家庭暴力,她們生活得簡單快樂,20平米的小屋裡經常充滿了歡樂的笑聲。
善于觀察的杜虹發現,女兒在生活中的一舉一動,就是寫作的很好素材。自張思瑤5歲開始,杜虹便将她生活中的童言趣語編纂成詩歌出版發行。
受女兒的影響,杜虹對兒童文學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她開始寫童話,童話的主角小動物,原型就是女兒張思遙。
經過四五年的努力,杜虹接連出版了一系列兒童作品,她的多篇兒童詩歌也被選入國小國文教材。與之相對應的是,經濟收入也逐漸變得豐厚起來。
到張思瑤10歲的時候,内心善良的杜虹還在孤兒院領養了一個8歲的女孩。
本以為幸福的日子會持續一段時間,然而好景不長,張思瑤的外婆突發腦梗,被送到了醫院。
經過醫生的診斷,老人由于年邁和年輕時候的過度操勞,身上有多種疾病,需要進行心髒移植手術。
這種手術費用十分昂貴,為了能夠盡快湊夠醫藥費,杜虹不得不四處開始兼職。
除了賺錢給自己的母親治病外,杜虹還想盡辦法讓老人開心。她專門寫了一篇《老奶奶與小白雲的》的童話,故事裡的那個老奶奶原型就是自己的母親。
寫完後,杜虹就将它讀給自己的母親聽,母親也似乎很配合地笑出聲來。後來,這篇童話獲得了“2000年年度最佳童話”。
多年來,杜虹都是自己一個人苦苦堅守着。親戚朋友們看她單身多年,也張羅了好幾次讓她相親,杜虹都一一婉拒了。
自己帶着兩個女兒,還有一位重病的母親,這是會拖累人家的。
另外,如果再一次遇人不淑的話,那麼不僅自己受委屈,母親和女兒也要跟着遭罪。
想到這些,杜虹便再也沒有什麼心思考慮重組家庭了。
2006年,張思瑤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中央戲劇學院的編導專業。從中戲畢業後,她留在了北京打拼。
在工作的這段期間,張思瑤交了一位男朋友。這位男朋友名叫周磊,長得英俊潇灑、說話诙諧幽默,最關鍵的是對張思瑤照顧得無微不至。用張思瑤自己的話來說就是:
“他填補了我生命裡關于父愛和呵護的空白,我在愛的幸福裡,個性漸漸地溫潤起來,也懂得了該如何關愛母親。”
後來,二人自然而然地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對于這位女婿,杜虹并沒有什麼物質上的要求。他們倆剛畢業,沒什麼積蓄,婚禮一切從簡。
為能夠和女兒、女婿生活在一起,即将退休的杜虹用自己多年來攢下的稿費,在女兒家附近買了一套20多平米的小房子,帶着母親一起從重慶搬了過來。
2013年初,杜虹的母親因鼻咽喉癌在北京去世。張思瑤在悲痛之餘也有很大的觸動,那就是“孝順要趁早”,不要“子欲養而親不在”。
這之後,張思瑤陪伴杜虹的時間更加勤了。一有時間,母女倆就逛街、吃飯、買衣服、看電影、看戲劇、外出旅遊。
她想用自己的方式來彌補母親人生中的缺憾,用自己的行動來回饋母親對自己的愛。
2013年底,59歲的杜虹在女兒的陪伴下,到北京的一家醫院做了一次全面的體檢。結果顯示一切正常,讓母女倆十分的開心。
可是僅僅10個月後,杜虹突然感覺到胃痛難忍。她不得不再一次到醫院檢查,結果彩超顯示“胰腺占位”。
檢查結果出來後,醫生表示要和張思瑤單獨談談,可是杜虹卻堅持要求知曉病情,為此,母女倆還大吵了一架。最終,張思瑤拗不過執拗的母親,還是妥協了。
“胰腺癌三期,去更好的醫院看一看還有沒有手術的可能吧!”
醫生的話,讓母女倆的心都涼了。張思瑤迫不及待地在網上查找與“胰腺癌”相關的資訊,結果發現胰腺癌被稱為“癌中之王”,它會以極快的速度奪去患者的生命。
此後的一個多月裡,張思遙陪母親轉遍了北京大大小小的各家醫院,得到結果都是一樣的:胰腺的惡性良性腫瘤包住了主要血管,杜虹的情況并不适合做手術。
無奈之下,杜虹隻得放棄手術。
那時候張思瑤和丈夫周磊剛剛和人簽了協定,寫一部30集電視劇的劇本,這可是二人第一部獨立署名的作品。但因為杜虹生病,張思瑤不得不辭職回家照顧母親,周磊也在項目組裡停薪留職了。
因為杜虹的病要少食多餐,一天下來要吃五頓飯,夫妻二人就需要每天來回奔走于家庭和醫院之間。到了晚上,二人更是守在醫院裡陪伴着杜虹。
2014年底到2015年初的這幾個月時間,杜虹的病情還算穩定。她平時可以看看書,練練書法,偶爾随女兒一起逛一逛花鳥市場或公園。春節期間,杜虹還随女兒、女婿一起到周磊的廣東老家過年。
在2015年,杜虹獲得了雨果獎和著名科幻小說《三體》的編審資格。
可是自2015年3月中旬後,杜虹的情況變得越來越嚴重。
那時候她的癌細胞逐漸擴散到骨骼、肺和腹膜,身體也開始劇烈疼痛,每天需要打2支嗎啡來鎮痛。後來嗎啡越打越多,到了5月份的時候,一天打8支嗎啡也無法止住杜虹的痛。
張思瑤焦慮、心痛,但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她想和母親一起去死,但杜紅唯一的願望就是要女兒好好地活着,去追逐屬于自己的幸福人生。
在醫院治療的時候,網上的一則新聞引起了杜虹和張思瑤的注意:一對泰國夫婦因無法挽救患腦瘤的女兒,把她送到美國一家科研機構冷凍,期望未來醫學發達時再将女兒解凍治療。
杜虹覺得這十分神奇,如果真有可能的話,她在漫長的将來可能還有機會再次見到女兒,哪怕這種機會十分的渺茫。于是,她半開玩笑地将想法告訴了張思瑤。
張思瑤和丈夫周磊商量後,覺得這是一種機會,它在未來是有可能成功,雖然現在不被大多數人看好。
為了幫母親完成心願,經過一段時間的查找,張思瑤真的在網上找到了一家聲稱可以做人體冷凍的企業。
不過當和這位公司的負責人見面後,對方告訴他,這項研究項目已經停止,而且就算沒有停止的話,人體完全冷凍,大概也需要上億的資金。對于普通工薪層的張思瑤夫婦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天文數字。
二人了解到了這些情況後,有些灰心了,不過周磊并沒有放棄。他通過網絡志願者以及自己在美國的幾位同學,輾轉聯系到了美國一個專門從事人體冰凍研究的科研機構———Alcor。
通過和他們的幾次交談,周磊覺得他們所說的“人體死亡并非是瞬間完成”的觀點是可信。
另外,幫助周磊夫婦的志願者之一、中國農業科學院動物基因工程在讀博士魏景亮告訴他們:
“從生物學原理上講,在醫生宣布患者死亡的第一時間,用科學手段讓患者進入一個‘醫學穩定’狀态,然後采用一系列的方法進行冷凍儲存,這可以讓人體在受損最小程度上進入休眠。當若幹年後,人類的科學水準達到更高層次,再将人體進行解凍,這确實有‘複活’的可能!”
通過各方資料,張思瑤了解到,Alcor 的人體冰凍技術在近10 年來有了比較明顯的突破。現在他們已經冷凍了140多例病人,還有1000多名會員簽下了冷凍協定。
另外,他們的冷凍還分為頭部冷凍和全身冷凍。全身冷凍需要花費約200萬元人民币,頭部冷凍隻需要75萬元,而且它的技術比全身冷凍更成熟。
考慮到自己的經濟狀況和技術條件,張思遙覺得母親杜虹更适合進行頭部冷凍。但是隻冷凍頭部,失去身體,母親會答應嗎?
張思瑤将冷凍的方案告訴杜虹後,她欣然同意了。因為杜虹吃過很多苦,平時生活上十分的節儉,是以對于手術費用,張思瑤對她隐瞞了。
杜虹告訴女兒,冷凍50年能否複活是一個未知數,她不介意用自己的身體做實驗,一種新科技的出現和完善,總需要不斷的有人為之努力。
既然杜虹已經答應,那麼一切就要快速進行了,留給她的時間也不多。
張思遙賣掉了母親在北京的小房子,再加上自己和丈夫這些年來的所有積蓄,終于湊夠了75萬,和Alcor 簽了協定。
2015 年5 月30 日下午5 時40分,杜虹離開了人世。
随後,兩名美國外科醫生第一時間向杜虹體内注射了抗凝劑、抗菌藥物、抗血栓藥物,防止血液凝固,并用特制裝置按壓心髒,保證血液繼續循環。
做完這些後,杜虹的遺體被放入裝有冰塊的木質棺材中,迅速轉移到位于美國洛杉矶的Alcor 總部進行手術處理。
杜虹的頭部被分離出來後,儲存在-196℃的液氮環境特殊容器中。在此後的漫長歲月中,從業人員将按期添加液氮,保證杜虹的頭部長期儲存。
就這樣,杜虹成為了中國首位冷凍人!
據Alcor 科學家的樂觀估計,50 年後的科學技術也許就能讓杜虹解凍頭部、再造身體,也就是———複活。
9月的時候,張思瑤和周磊乘飛機前往美國,對母親的頭部冷凍進行了探視。從業人員告訴他們,杜虹的遺體處理得十分成功。
50年的預言可能會落空,冰凍複活的實驗也可能會失敗。但不管怎樣,這總是一種希望!
這種希望能幫助張思瑤奔着“50年之約”前進,讓她活出50年後,母親蘇醒的那一刻想看到的樣子。
科學技術的發展日新月異,50年的時間不算漫長,但也并不短暫。也許到那個時候,科技真的能夠發達到讓杜虹“複活”。
到時候,在她們母女相見的那一刻,定然又是一番令人淚目之景。
【文/若木 圖/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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