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的東京奧運會，陳清晨和賈一凡在網絡上狠狠地火了一把。
陳清晨依靠霸氣的場上喊話，赢得了“人類C語言大師”和“Lucy姐”的綽号，賈一凡則成了人們眼中的“冷面殺手”，兩人一時間成為“流量密碼”。
但場上霸氣外露的她們，也有脆弱的一面。
陳清晨（左）和賈一凡（右）。
最近，2023年蘇迪曼杯在蘇州開打，在這項團體大賽開始之前，賽場上霸氣十足的陳清晨曾陷入深深的焦慮，甚至忍不住哭了幾次。
她和搭檔賈一凡，已經坐在世界排名第一的寶座上125周了。球迷眼中，她們的勝利是順理成章，這樣的期待，足以讓人喘不過氣來。
就像賈一凡說的，“打江山易，守江山難。”
陳清晨（左）和賈一凡穩坐女雙世界第一。
期待
經過三年的等待，蘇迪曼杯再度回到中國，迎來了現場觀衆的回歸，球迷的陣仗讓陳清晨吃了一驚。
“球迷非常熱情，在還沒開賽的時候，（場館）門口就已經有喜歡中國隊的球迷都在等我們。”她告訴澎湃新聞記者。
到了比賽開幕，現場球迷的助威呐喊，更是讓國羽久違地體驗到了主場的感覺。
但對這樣熱烈的主場氛圍，陳清晨也用了四個字來分析——有利有弊。
利的方面自然不用說，弊的方面則是——和澎湃新聞記者的交流中，不止一個球員都提到了這一點：那就是主場作戰所帶來的期待和壓力。
在中國羽毛球隊這個擁有光榮曆史的集體，影響到了團體的榮譽，對球員來說或許比個人在大賽決賽上失利更“可怕”。
此前，陳清晨和賈一凡已經多次為國羽在團體賽場上争得團體金牌——比如2019年和2021年的蘇杯兩連冠，以及2021年尤伯杯冠軍，但也遭遇過失利的苦澀。
“如果是在國外比賽，相對來說自己可能不會像現在一樣緊張，但凡事沒有絕對，就看我們怎麼去調整得更好一些。”接受澎湃新聞記者專訪時，陳清晨的表态很坦誠。
而用賈一凡的話來說，在團體賽中和球隊一起拿到冠軍，看着國旗升起，和平時的巡回賽是完全不一樣的概念。也正是因為如此，不光是女雙，每一個項目的隊友，身上其實都背負着壓力。
“沒有人比我們自己更想拿出好的表現。”站上球場，她們就是全世界最渴望把勝利攥到手裡的人。
世界第一
或許在很多球迷看來，陳清晨和賈一凡也是“應該”為國羽拿到勝利的那對組合。
在中國羽毛球協會主席張軍的描述中，混雙和女雙就是本屆蘇迪曼杯國羽最有機率拿分的項目——混雙有世界排名第一的黃雅瓊/鄭思維，而在女雙項目中，陳清晨和賈一凡這對搭檔也是世界排名第一。
她們擁有這個寶座，已經很久了。
從2017年10月初次登頂世界第一以來，“凡晨組合”就成為了世界第一位置上的常客。時至今日，她們的世界第一周數已經來到125周，即将超越松友美佐紀/高橋禮華的資料（127周），成為新的曆史第二。
每一項賽事中，她們都是女雙項目上的最大奪冠熱門，也成了所有對手重點研究的對象。
“赢了陳清晨、賈一凡的人，就能赢得那站比賽的冠軍。”這樣一句來自外界的調侃，并非沒有道理。
“确實我們的排名到了世界第一，大家遇到我們的時候，都是會盡量打出200%的發揮。”賈一凡對澎湃新聞記者這樣描述如今的競争現狀，“大家也都會針對着我們兩個，去調整自己的戰術。”
但世界第一的排名，不是包赢不輸的護身符，相反，說是一個額外的負擔或許還要來得更加貼切。
“競技體育沒有絕對，是以我也不能保證說我們一定狀态好，一定拿下比賽，可能我狀态好的時候，對手狀态更好，也需要一些運氣。”
的确，一點點運氣的流向，一兩個關鍵分的無意識反應，就能決定最終的成敗。
即便身為世界第一，這樣的殘酷規則，也不會心軟半分——“其實很多時候就是毫厘之間的一點，但這就是比賽。”陳清晨說。
霸氣外露的“Lucy姐”陳清晨。
被挑戰者
從2014年初次配對時的青澀，到如今一路走來，無論是外部的競争環境，還是内心的心理狀态，“凡晨組合”一路改變。
“那可真是不知道變了多少了，哒哒哒地一直都在變。”提起一路上心态的變化，陳清晨伸出手，做出了波浪上下起伏的手勢，“就像電話線一樣。”
說起年紀更小時候的狀态，陳清晨的語氣裡多少有那麼一絲懷念，“剛開始我們就是随便沖，随便打，打成什麼樣都非常開心，沖掉了厲害的對手就更開心。”
“現在是反過來了，被别人随便沖，随便打。”說到這裡，她和搭檔賈一凡都笑了，“以前嘛，确實感受不到沖擊别人時對手的心态，現在是徹徹底底感受到了。”
對于這樣的心态轉變，賈一凡用了一句老話來形容，“打江山易，守江山難”，“挑戰者确實是會更輕松一點。”
這樣的變化，隻能去适應，也必須去适應，“以前可能是有能力，沒頭腦，現在頭腦的話可能會比過去更有了些。吃過的虧不能忘嘛。”
事實上，在被國羽确定為女雙項目的重點組合之後，陳清晨和賈一凡就沒有一天敢有絲毫懈怠。東京奧運會之前，她們就拼下了2017年世錦賽冠軍，外加一個蘇杯冠軍、尤伯杯冠軍、巡回賽冠軍……
“你不可能永遠在沖擊别人，不能說沖擊了八年，還在沖擊别人。”一句實實在在卻也十足幽默的總結，又一次把搭檔賈一凡逗笑了。
信任
在采訪“凡晨組合”的過程裡，最不缺少的就是笑聲。面對種種挑戰和壓力，兩人選擇的應對方式不是苦大仇深，而是用陽光的心态正面應對。
在球迷和媒體的印象中，這對搭檔甚至有一個綽号：相聲組合。指的就是兩人平時說話一唱一和，幽默金句頻出的讨喜性格。
但在這對搭檔中，賽場上鎮定自若，頗有些“冷面殺手”味道的賈一凡，才是場下性格更為活潑的那一個。
來自“哏都”天津的她，從小就在家庭熏陶下修煉出了樂天幽默的個性，以至于把這份個性傳染給了陳清晨。
“現在我跟十年前比，差得太遠了。”她向澎湃新聞記者解釋道，“十年前，我根本就不可能像現在一樣這麼說話，這麼開朗。”
陳清晨也說自己曾經就是一個“膽子很小”的小孩，雖然場上很強硬，但“場下确實也不太愛交涉，也不善言辭，幽默細胞也基本不太有。”
但和賈一凡搭檔近十年，再冷的冰塊也被長久的暖風給吹化，“就是慢慢地跟她待着，越來越久，越來越久，才發現自己好像越來越不一樣了。”
樂天派的賈一凡，也羨慕陳清晨來到賽場上那股混不吝的狠勁兒，她用“彈簧”這個詞來形容自己的搭檔，“壓得越低，就蹦得越高，永遠都不會放棄。”
“如果我是在場下看比賽，我絕對是你的迷妹，真的就是比賽氣質非常好，很吸引人。”這番話說得身邊的陳清晨也一臉不好意思，但賈一凡還是認真地點點頭，“我說真的。”
回顧多年的搭檔經曆，總結起打好雙打的秘訣，賈一凡用了這樣一個詞：“信任——就像是婚姻一樣。”
“其實一帆風順的時候，怎麼都好說，看誰都順眼。但是當真的遇到困難，我們會先總結自己的問題，然後再提出對方的問題，再一起去解決。”
“互相提出問題，也不會認為是在針對彼此，而是為了組合好。不能說輸了就全怪對方，我們是共同享受，共同承擔。”
陳清晨聽完則若有所思，“本來說秘訣我還沒有想到是什麼，但聽你這麼說，感覺還真的是這樣。”
不留遺憾
互相之間的信任和扶持，是讓兩個人跨越挫折和打擊，一路戰鬥的秘訣。
時至今日，還有萬千球迷會為“凡晨組合”在東京奧運會未能奪金而遺憾歎惋，兩人賽後落淚的畫面也讓無數人心疼，但對這對組合來說，告别了過去的傷痛，更需要看向未來。
事實上，在東京摘銀之後，陳清晨和賈一凡在2021年年底的羽毛球世錦賽上就找回了感覺，生涯第二次奪得世錦賽冠軍，那也是國羽在當屆賽事的唯一金牌。
進入2022年，兩人再度昂首前進，在世錦賽再度衛冕。整個賽季下來，她們一共拿下了7個冠軍頭銜，并且保持了7次打進決賽全部獲勝的百分百勝率，令外界驚歎。
在陳清晨眼裡，現在能做什麼，未來能做什麼，這才是更值得去思考的，“當下的一刻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老是看之前是怎麼怎麼樣，因為每一天其實都不一樣。”
哪怕面對比賽還是會有壓力，哪怕蘇迪曼杯之前一度焦慮到忍不住落淚，她還是在繼續和搭檔一起攜手往前沖。畢竟就像賈一凡說的，“你在努力對手也在努力，你的想辦法對手也在想辦法。”
東京奧運會拿到銀牌後，她倆互相擁抱安慰。
畢竟時間飛逝，巴黎奧運會越來越近，兩人還需要繼續在女雙項目上，給國羽撐起一片天。
在賈一凡的心裡，有一個和陳清晨的“十年之約”：到2024年，兩人配對搭檔就正好十年。走過十年的風風雨雨，能否修得一個最令人欣慰的成果？
夢想依然遠大，但飯還得一口一口吃。“先要保證身體健康，如果受傷了或者是精神壓力太大，可能連參加奧運會的機會都沒有。隊内的競争也很激烈，年輕人也都起來了。”賈一凡的話語很直白，也很現實。
“想太多也沒有用，反而會讓人更焦慮，就是全力以赴，不留遺憾就好。”陳清晨說完，一旁的賈一凡也立刻點了點頭。
“凡晨組合”的故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