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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國榮逝世20周年,祭哥哥,也祭消亡的港樂

張國榮離世20年了。

他墜樓而逝的同年底,梅豔芳也因癌症去世。兩位巨星,一對好友,20年後仍不斷被反複提及。

2021年11月12日,票房不被看好的傳記電影《梅豔芳》上映,拿下1.13億票房,累計觀看總人次338.4萬人。

除了留下的歌曲,他們的影視作品也不在少數,内容經典,給予粉絲聽不膩、看不夠的精神食糧。

很多00後不了解他們,甚至聞所未聞。這不奇怪。

但其實當下很多音樂綜藝裡,都有歌手不斷地翻唱張國榮與梅豔芳的歌曲,他們刷的短視訊,很多顔值主播的背景音樂,達人網紅的小演技片段,都出自張國榮和梅豔芳的作品碎片。他們的作品一再被二改、三改,不斷傳播着。

經典不過時,但巨星隕落、後繼無人也是事實。香港流行音樂,或者說粵語歌曲的徹底衰落,已經無可逆轉。

【1】

何謂“香港流行音樂”?

曾被譽為“香港四大才子”之一的黃霑做過定義:

①香港人制作和創作;

②灌錄成唱片,作為商品出售;

③為人提供娛樂;

④可供伴舞;

⑤有歌詞可供一般人歌唱。

香港流行音樂在香港被接受的開始,被公認為1974年,“無線”電視劇主題曲《啼笑姻緣》(顧嘉輝作曲)的出現。

而大規模的流行,始于許冠傑及之後創造出的大批脍炙人口朗朗上口的歌曲。從70年代後期來看,用粵語演唱的香港本土歌曲,在香港開始變得比英文歌、國語歌、粵劇唱段,更加盛行,成為了真正的流行音樂。

八九十年代則是港樂的井噴期,在TVB從1983年開始創辦的“十大勁歌金曲頒獎典禮”上,許冠傑、譚詠麟、陳百強、羅文、張國榮、梅豔芳等巨星在台上争相競演,各家粉絲上演的drama大戰一點也不比現在的流量明星少。

1983年“十大勁歌金曲頒獎典禮”現場畫面

而唱片業有寶麗金、華星、華納等唱片公司百花齊放,詞曲方面有顧嘉輝黎小田、許冠傑、黃霑、盧國霑、鄭國江、葉紹德、黎彼得等大家湧現。當時,香港亦從日本引進卡拉OK的娛樂形式,人人既可高歌一曲,又有偶像崇拜的快樂。

【2】

但90年代開始,華語樂壇的格局就開始改變了。

黃霑的博士論文《粵語流行曲的發展與興衰:香港流行音樂研究(1949-1997)》裡提及,1997年香港唱片産量及零售總值比起1995年少了5億港币,1998年更是隻剩9.16億,比起1995年的一半還不到。

黃霑認為,這是由于在80年代香港是兩岸三地最開放的地區,但随着台灣地區和内地的自由度越來越高,國語歌的地位提升,粵語歌市場此消彼長。

除了産業格局,還有近年香港很多資深音樂人去世,新一代無人出頭,造成青黃不接。陳慧娴計劃重新開機30周年專輯,卻隻能與老牌樂隊太極(活躍于八十年代)合作,唱的還是老歌。

近年的“勁歌金曲頒獎典禮”,甚至出現“租咗個禮堂、時間下晝2點、冇直播、不唱歌隻頒獎”(租個禮堂,下午兩點開,沒有直播,不唱歌直接頒獎)的情況。

香港音樂産業鍊,斷裂久矣。

【3】

此情此景,香港音樂人沒有做過努力嗎?

有的。

2018年,隸屬李澤楷旗下的ViuTV模仿《Produce 101》推出《Good Night Show全民造星》,由網民投票從99位參賽者中選出五人出道。但該節目主題曲MV竟然是在大街上拍攝,99位參賽者合體,舞蹈不整齊,視聽感受與内地的練習生節目完全不是一個級别。

最終,香港觀衆參與度不高,五位優勝者,每人也就收獲幾千票而已。

當然,很大原因是,這些歌手沒有任何魅力可言。他們生長在當下,有的隻是一夜成名的欲望,卻缺乏曆練。

梅豔芳四歲半在荔園遊樂場表演,為貼補家中生計;譚詠麟第一份工作是郵差,為養活自己起早貪黑。

羅文17歲初到香港做過裁縫、雜工和銀行見習生等各種工作;張國榮剛出道時并不被觀衆認可,但推動他前進的動力是近乎本能的熱愛與執着。

現在香港歌手藝人,則是從小有老師上課,少了些自我摸索的過程,已經很少有難有如此天賦又無懼挫折奮進的精神。

能說出點故事的,倒也有一位——香港歌手許靖韻曾靠教鋼琴維系夢想。但比起前輩,就“小苦見大苦”了。

【4】

使用“母語”演繹,把娛樂生活提升到藝術層面,這是經濟發展孕育出的“本土意識”。

在上個世紀80年代,香港的人均GDP就達到了一萬美元(比如今大陸很多城市都要高);而上個世紀90年代,香港的GDP總值是全國第一。

黃霑也在博士論文中提到——

“80年代中葉,香港社會進入了多元化發展的階段。工業化已經取得了驕人成績,除了地理處于理想位置,健全法制,以市場為導向的自由體系,高質素勞力,高效率行政體系,完善基建包括水、電、通訊、運輸等裝置,高水準管理人員,和旺盛的企業家精神,共冶一爐,令香港社會進入了個非常繁榮富裕的時期……唱片暢銷之餘,高票價的大型音樂會,也吸引了不少觀衆。紅磡體育館舉辦的本地流行音樂會場數,由83年的18場,增至89年的129場,觀衆,由15萬人次,增至135萬人次。”

而2021年,香港GDP降到全國第21名,城市對比幅度也降低到了全國第六。

十幾年前,很多富豪曾需要花費1000萬買債券、房産換取一個香港身份,而現在,據移民中介報價,如果辦理人條件本身良好,隻需要幾萬元。

2021年1月31日起,英國政府曾經為540萬港人開通的BNO護照将不能用于在香港出入境,亦不會在香港獲承認為任何形式的身份證明。香港人結束了曾經“準雙國籍”的身份,将會令他們重新思考自己的身份與邊界。香港人需要重塑那份“我系我”的“本土意識”,也是香港流行音樂無法再度那麼笃定,自信地呈現與傳唱的原因。

這也是為什麼20年來,我們還在欣賞香港音樂,但欣賞的依然是八九十年代香港音樂的原因。

2023年4月1日晚,短視訊平台以“風再起時·重溫當年情”為題,将張國榮1989年《告别樂壇演唱會》母帶版修複上線。塵封34年後,重新開啟。

再給歌迷一個與張國榮“告别”的機會。

隻是,二十年了,再無故人來。

撰稿 | 水方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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