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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讀奧斯卡影後楊紫瓊的《卧虎藏龍》,發現李安竟是個老“凡爾賽”

2023年,中原標準時間03月13日,第95屆奧斯卡頒獎典禮的領獎台上,迎來了奧斯卡曆史上第一位華裔“影後”——楊紫瓊。

由楊紫瓊主演的奇幻電影《瞬息全宇宙》以十一項提名領跑全場,風光無限,而身為該片女主角的她,也成為奧斯卡獎自1929年創辦以來首位獲得“影後”提名的華裔女演員。

關于楊紫瓊,大多數國内觀衆對她的印象簡單直接:

打女、俠女,和許多動作巨星都有過合作,包括彼時尚未成名的甄子丹,在《新流星蝴蝶劍》裡她是甄子丹永遠得不到的“高老大”,還親聲獻唱過主題曲。

在香港電影最輝煌的時代,李連傑、成龍、甄子丹、周潤發等都與她演繹過或親昵或幽默的故事,故事中楊紫瓊都無一例外地用拳腳功夫讓一衆英豪甘拜下風。

至于功夫本身,倒少見地于楊紫瓊的拳腳裡展現不一樣的光芒,這些全部得益于她本身良好的舞蹈基礎。

唯一不同的是《霍元甲》裡,她和李連傑時空交錯,在片尾處随着緩緩離去的背影,鼓點響起,一曲周董的電影同名曲響起,在當年着實讓萬千影迷直呼過瘾。

而在《劍雨》之後,楊紫瓊随着功夫片漸漸沒于華語電影的視野,至于《青冥寶劍》或其它則屬于“可說可不說”的範疇。

楊紫瓊在國外的影響力應該大于我們所知的許多華人女星,這得益于她幾乎被專注在功夫女性的定位上,給與她這種成就的除了助她奪得影後的那部《瞬息全宇宙》外,便是本世紀初李安導演的《卧虎藏龍》。

歪果仁對華語電影的印象得益于功夫,也受限于功夫,《卧虎藏龍》剛上映時國内也有一些負面的評價,比如人物對白“西式”,故事簡單缺乏中式的文化底蘊,主題和立意過于側重西方觀衆的口味等等。

《卧虎藏龍》在海外究竟有多火我不敢确認,隻知道那年于西伯利亞某地的錄像帶市場裡遊走時,擺在華語電影位置上的,除了成龍便是楊紫瓊主演的這部電影,而周潤發正執劍盯着遠方。

那年是千禧年過後的2001年,人們對于中國功夫的評價有兩種極端的印象,一是成龍和李連傑式的拳腳“相依”,一是中國山水間,有人以“上帝都無法想象的輕盈站在樹梢之上打量着時間的一切”,能夠與這種超現實主義中的地心引力相比,恐怕隻有後來《哈利波特》中的魔法世界了。

然而以一位普通觀衆的角度而言,看電影需要一種心境。

那年看《卧虎藏龍》,折服于白牆青磚,翠竹瀑布,江南小調,異域民歌的視覺和聽覺上的美感,看到玉嬌龍的縱身一躍也是産生了無限的迷茫,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結局,那是當年的自己并不懂的。

幾年後重新看了此片,心境閱曆,已經不是當年,怎麼看,都覺得片子裡滲透一種悲涼的氛圍。那是一種傷,一種迷茫。

“我并沒有得道的喜悅,相反地,卻被一種寂滅的悲哀環繞。”李慕白(周潤發 飾)說。

這種台詞誠然未必是傳統華語電影的語感,但卻依然很有哲理地在闡述一件令人沮喪的事實:

無論李慕白是否可以用讓牛頓掀了棺材闆的輕功伫立在林間,作為一個人,他同樣會被喜怒哀樂所左右,絕非電影中表現的那樣超然。

這造成了他無法找到情感歸宿的心境。

他是熱血漢子,選擇道家為歸宿,實屬無奈之舉,因為俞秀蓮(楊紫瓊 飾)的原因,他漸漸失去年輕的銳氣,早早的産生隐退江湖的意願。

李慕白深情款款,看着俞秀蓮說:

秀蓮。

似乎影片在此處暗示了因為李慕白割舍不了自己心中的牽挂,是以他最終無法“得道”。

畢竟——

無論是否是江湖兒女,總無法了斷一個“情”字。

在表面上是武俠片的《卧虎藏龍》中,導演李安藏了很多東西。

有人看到江湖,有人看到中年危機,有人看到男女情欲。其實這是一部很挑戰傳統觀念的武俠片。在看電影的時候,觀衆很容易對女主角玉嬌龍(章子怡 飾)産生不适感。

她太嚣張了。沒大沒小,不敬師長前輩甚至不敬父母。

可從青春期中走過來的大度者回味她時總會慢慢覺得:

她為什麼不可以這樣呢?

我們期待的江湖是什麼樣的呢?想象中也許是快意恩仇,獨行孤客煙雨中,但那隻是一瞬間的畫面感。事實上,“江湖”也是一個圈子,“圈子”卻一直很有些惡臭,因為它也講究親疏遠近,出身門和論資排輩。

裡面的人互相捧臭腳擡轎子打壓和制裁敢于挑戰的人。他們嘴上說的一套,心裡想的多辦是另一套;嘴上教别人規矩,其實想的事情很簡單:

遵守遊戲規則,凡事讓老家夥先出頭,等老人們老了,才能輪到新人。

而且,最好不要妄言。

後生小輩對老人說話就該禮讓三分,聽人家幾句教訓。

是以玉嬌龍橫空出世,她手持青冥劍 利劍長了她的利氣,拳打先賢腳踢師長,直接把江湖攪了個底朝天。

至于現實中敢挑戰一個行當的,除了當年的郭德綱似乎再無其他人。等他漸漸立了門派規矩後,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原本的樣子……

不過郭德綱不如玉嬌龍,至少李安在電影裡還給她編排了一段愛情,讓她和馬賊羅小虎(張震 飾)相愛。

一個叛逆女子,一個馬匪頭子,也算“門當戶對”。

羅小虎人稱“半天雲”,天性的豪放與率真像一面鏡子映照出玉内心的渴望。與他一起在沙漠流浪的日子,玉嬌龍的生命敞開了另一片廣闊的天空,給她的内心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甯靜與滿足。

玉嬌龍渴望尋求一種精神上的信仰或依賴,但她思辨的頭腦又使她不會輕易地相信任何人,李慕白有意收她為徒在古廟中借與她交手的機會點化她:

無助無長,無應無辯,無欲無心,舍己從仁,我順人順。

此時玉嬌龍有點感動,但生性倔強的她不會表露出來。結果我們隻看到她在酒館一通打鬧之後跟俞姐委屈地哭鼻子。最終還是李慕白教化了她,在竹林裡一切遁入寂靜:

化為虛無,人自見真心。

最後她跳下懸崖,很大程度上也是對自己的一種超度吧,又或許這縱身一躍,就是解脫。

李安這位熟谙中國文化又受過多年西方文化熏陶的人文導演,要向觀衆闡述的也絕不僅僅是一段江湖快意恩仇,而是想把許多人生觀念通過鏡頭傳遞出來,是以影片中的李慕白就必須要承載着他的這種觀念。

李入關靜修,因為心中還有所挂念而沒有得道,相反的他進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悲寂之中,感覺時間空間都不存在了。

道義與責任使他不能獨善其身;青冥劍在手曾引起江湖恩怨重重 ,若想尋求内心的平靜,必須先交出寶劍,還有與俞秀蓮壓抑多年未曾明了的感情,塵緣未了超脫又談何容易。

李慕白在最後終于親口承認自己的愛戀,他不能浪費自己的時間,其實這一刻,他也解脫,也得道了——

至少從電影的角度看是這樣的。

于是在李安的武俠世界中,關于“反叛”和“超然”看似玄學,同時也是當年這部電影在獲得海外市場好評的同時讓國内一些觀衆覺得貌似太過“彎彎繞”。

不過沒有人會否定電影中的武打場面,包括楊紫瓊與章子怡的對打,一番眼花缭亂後,在楊紫瓊舉着水磨禅杖,這兵器忽然大頭朝下跌在地上的尴尬中結束。

後來觀衆們似乎也認可了這種隐藏起來的幽默,直到《瞬息全宇宙》大家都開心了:

這就對了嘛,英雄,或是英“雌”,都該是歡愉的,在折疊空間裡耍起拳腳逗觀衆開心,什麼叫“永恒啊沉入海?”太深沉了。

無論是誰,講道理都需要歡樂,哪怕包裹上一層“哲學”的意味,也要懂得如何勸誡,否則就是凡爾賽,比如李慕白:

我一身武功,卻偏偏愛而不得。

你愛而不得,還偏偏不會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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