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铮傲骨
園裡的梅花今年開得有點蔫不拉幾的！
春節前後少雨無雪，一個多月前還死冷，十多天前猛的一下子就蹿到二十幾度。花蕾還未養足，像不足月的嬰兒不大情願地露出略為幹癟的愁臉。而大多沒有成蕾的花骨朵隻能自個蔫了去。高溫幹燥太陽照，花看不出一絲水靈氣。花又少，今年的梅花實是少了些看頭。
臘梅今年也是稀稀拉拉象征性地開了幾朵，現在已是枯黃無力地垂在枝頭。玉蘭花也覺可憐，花開得似乎比梅花更為倉促些，養份也不足，花開得七零八落的。大如銀盤、型如白鴿的玉蘭花，今年是又小又瘦，僅麻雀大。冷風涼露中泛着灰色，更覺憔悴可憐。花沒了精神，枝也不作多留，花瓣兒早就開始掉了。花又被連日的狂風死搖硬拽地催殘着，本就瘦弱的花已差不多飛盡了。本是最好的時節，卻未看到它玉樹臨風的英姿。
玉蘭又是幸運的，因為蟲不敢惹它。而梅樹它生存的最大敵人是蟲。“鑽心蟲”（莖蜂幼蟲也叫兩頭蟲）在樹枝裡日夜不停地咬齧着它的樹芯；芽蟲、刺蛾、毛毛蟲等咬食着它的嫩葉嫩芽嫩頭⋯。貪婪的蟲無一不欺負着鐵皮豆腐芯的梅。對于梅花來說，生存是一種生死的抗争，一場存亡的煎熬。
園裡幾棵鐵梅主杆已被蛀得千瘡百孔，主杆的樹皮早已被蛀空掉落了，密密麻麻又大又深的蛀洞與深深的縱橫交錯的蛀槽，讓人觸目驚心。樹根已蛀得差不多近乎空了，三個主枝，隻剩殘缺不堪的一枝在苟延殘喘着。駐足沉思，是蟲欺負樹的軟弱麼？還是樹對于蟲過于縱容與忍讓？這樹與蟲之間悲劇性的沖突，讓我想到了父子三人被巨蛇慢慢絞死慢慢吸血而亡的希臘雕塑《拉奧孔》。
園裡梅花王少說也有二百多年了，面盆大的主杆已絕大部分枯萎了。它會死麼？不！風吹蟲蛀也摧毀不了梅王的傲骨，挫傷不了它王者之氣。鐵梅它有一種天生堅強的性格，它會把它的養分集中在某個突破點上，然後爆發出生命力，作生命的突圍。看一一這棵梅王，在一片不大的血脈暢通的樹皮上冒出一簇新枝，綻放出鮮花，不久定可恢複出從前的榮耀。梅花不畏嚴寒，同樣也不畏衆蟲，它是有底氣的，因為它有強大的根，它的根深植于沃壤，它強大的根基是無可動搖的。
理想中的春天是風和日麗，但有時也會狂風怒吼昏天瞎地。理想的梅林是芳草鮮美、落英缤紛，花飄如雪。花從天上來，靜靜落地又調皮地在草坪上打幾個連滾，這是理想中的香雪海，因為梅總是把它最好的一面展示給喜歡它的人們，而梅樹自己所受的苦難卻是驚濤駭浪的。
“蟲子土裡有樹裡也有，這幾棵梅樹啊，都枯成這樣了怕是不得活了！”
人們走過近乎秃樁的梅樹，總是這麼惋惜着。
一切都壓不垮梅樹铮铮傲骨的，因為梅花知道明年還會有春天！
2023年3月16日
于知青文化小街
阮永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