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登·費舍獲得奧斯卡影帝，在17年前的這部片裡埋下了種子

本文作者：李嘯天

萬萬沒想到，今年度第95屆奧斯卡影帝會花落布蘭登·費舍。

不過，對于《鲸》的導演達倫·阿倫諾夫斯基來說，大概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來的正是時候。

達倫·阿倫諾夫斯基 ，曾經憑借《黑天鵝》将塔娜莉·波特曼送上了奧斯卡影後的寶座。憑借《鬥士》，助力“蝙蝠俠”克裡斯蒂安·貝爾與 梅麗莎·裡奧雙雙拿下奧斯卡最佳男配與最佳女配的寶座。而且，他執導的《摔跤手》還隻差那麼一丢丢就将米基·洛克也送上了奧斯卡影帝的寶座，最後時刻才惜敗給了西恩·潘（《米爾克》）。此外，還讓塔娜莉·波特曼憑借《第一夫人》再一次獲得奧斯卡影後提名，讓艾倫·伯斯汀憑借《夢之安魂曲》收獲了一個奧斯卡影後的提名。

是以說，達倫·阿倫諾夫斯基早就擁有一雙點石成金的妙手，塑造了數個奧斯卡獲得者了。

不過，自1998年的《π》開始，《鲸》隻是達倫·阿倫諾夫斯基的第八部電影而已。也就是說，在前8部作品裡，他已經貢獻出了一帝一後一男配一女配共4個奧斯卡表演獎的獲得者了，另外還有三次提名，8片7提4中，這個效率已經非常非常高了。是以說，布蘭登·費舍自從接演了《鲸》開始，就已經上了保險杠，獲獎的機率已經大大提升了。

《鲸》不是達倫·阿倫諾夫斯基的原創作品，而是改編自塞缪爾·D·亨特2012年同名戲劇。當初，在這部話劇上演時，達倫·阿倫諾夫斯基第一時間就被打動了，當即就有了要改編成電影的想法。可是，他找不到合适的演員來演，于是就一直擱置着，在等一個契機，等一個合适的演員的出現。

而他要等的人，就是布蘭登·費舍。

大家熟悉布蘭登·費舍，是他早期出演的《人猿泰山》《木乃伊》，兩個火紅的系列，讓他大紅大紫，當仁不讓地成為世紀之交時期的好萊塢頂流明星。而且，在最當紅的時候，他還主演了獲得了奧斯卡最佳電影的《撞車》。在文藝片《衆神與野獸》裡，也有上佳的表現，與老戲骨“甘道夫”伊恩·麥克萊恩分庭抗禮，不相上下。商業與文藝，全部拿得起放得下，布蘭登·費舍按說可以在好萊塢橫着走了。

可是，從2014年到2019年，布蘭登·費舍根本沒有拍過電影。他的母親也在2016年死于癌症。

他怎麼了？在搞什麼鬼？

直到2018年，布蘭登·費舍在接受《GQ》雜志的采訪時，才透露出真相：原來，在2003年的一次午宴上他遭到了菲利普·伯克的性侵犯，後者當時是好萊塢外國記者協會（HFPA）的主席，而該協會是金球獎的組織者。當紅演員遇上了幕後大佬，怎麼辦？布蘭登·費舍當然咽不下這口氣，當即對伯克提出了指控。但是，伯克聲稱費舍的說法是捏造的，盡管他自己在2014年的回憶錄中提到自己“開玩笑式”地抓了一下費舍。盡管輕描淡寫，但也變相承認了自己對費舍存在行動，有不軌行為。但當時伯克是大佬，在好萊塢運作的能量巨大，結果就是費舍被冷藏了，正當紅卻突然沒有了拍片機會。據稱正是費舍對伯克的指控，導緻他被好萊塢列入了黑名單。于是，沒人給他打電話，沒人找他拍戲，遭遇冷處理。

好在，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布蘭登·費舍為了生存，也接拍了一些好萊塢主流之外的小制作，但這種片由于劇本的限制，基本上都是爛片。此外，他前往巴西，接拍了一部巴西電影，叫做《暗夜旅程》，上映時間是2006年。

恰恰是這部名不見經傳的巴西電影，被達倫·阿倫諾夫斯基看到了，而且他被布蘭登·費舍吸引住了。就像當初看《鲸》話劇版時被打動的那樣，他覺得自己一直在找的演員找到了。

用達倫·阿倫諾夫斯基自己的話講：

“沒錯。我是從這部低成本的巴西電影中認識他的。我考慮了很多不同的演員，但沒有一個人真正讓我在第二天醒來時仍然感到興奮。然後當我看到布蘭登時，我認為事情終于迎來了轉機。我們見了面，他很明顯是一個紳士，而且對待工作非常認真，這是我很看重的特質。然後我們對劇本進行了通讀，從第二或第三行開始，他證明了自己完全就是查理。”

問：“這個角色非布蘭登不可嗎？”

阿倫諾夫斯基：“最令人激動的是，沒有人見過布蘭登的這一面。或者說，可以肯定的是，很久沒有人看到他的這一面了。一朝成為電影明星，永遠都是電影明星。看到他能夠重獲新生并演繹如此複雜的角色，真是令人興奮。”

當布蘭登·費舍榮獲了奧斯卡影帝之後，我才也是通過達倫·阿倫諾夫斯基的采訪，通過他的描述，才知道了《暗夜旅程》的存在，才知道這部片對于布蘭登·費舍的意義所在。于是，趕緊找這部影片的資源，沒想到，這片實在是過于小衆了，連我們的資源大神杜sir都無能為力，好在我們邑人電影群人才濟濟，滄老師及時跳了出來，給了一個版面很模糊的片源，問我要不要？天呢，能有得看就不錯，還輪不到我來挑三揀四，趕緊向滄老師跪謝不敏，恨不得為她舔腳指頭。

趕緊的，将《暗夜旅程》給看了。而且，盡可能地去揣摩達倫·阿倫諾夫斯基的意圖，用他的眼光去觀察片中的布蘭登·費舍，看看他究竟是如何打動大導演的。

是以，看片的動機不純，下面要說也主要是從制作的角度談布蘭登·費舍的表現。至于影片的藝術成就啥的，就簡略為之。

簡單說，《暗夜旅程》并不是一部很優質的影片，豆瓣7.1分已經是相當客觀的打分了，不是爛片，但也不足夠好。想從豆瓣上看一部影片的優劣，基本上打分7.5以上的，就值得看一下了。7分到7.5分的影片，屬于那種可看可不看的範疇。7分以下的，可以忽略不去看了。當然，有些影片被惡意打分，這部分另當别論。

《暗夜旅程》的故事，可以當做一部巴西版的《冰血暴》。

對于《冰血暴》的故事，大緻是故事主角原本想設計一個完美罪犯計劃，跟人串通好了假綁架自己的老婆，目的為了勒索一下自己那個鐵公雞嶽父。原以為計劃天衣無縫，而且除了讓嶽父拿出點錢來，然後對誰都沒有壞處。案子也不是什麼大案子，照計劃推行就好了。但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壓根就不存在什麼完美犯罪，隻存在一個墨菲定律。隻要一件事有出差錯的可能性，就一定會有人出錯。主角的計劃，從一開始實施，迅速就漏洞百出千創百孔，而且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原本是很小的犯罪，結果變成了彌天大罪，無法收拾。

《冰血暴》的導演是著名的科恩兄弟，他們可是奧斯卡最佳導演，盡管這部片是他們的處女作，卻還是将奧斯卡最佳原創劇本擒于馬下，還順便為“科恩嫂”弗蘭西斯·麥克多蒙德拿到了三個奧斯卡影後中的第一個。

《暗夜旅程》的故事是一個弱版的《冰血暴》，不知道買沒買版權。這個故事裡，是講一個老爺子在經營着一家酒吧，結果一天晚上一名毒枭帶着小妞在酒吧裡消費，結果他的媳婦闖了進來，一槍打死了毒枭，然後吞槍自盡。老爺子憑空撿到了一大包毒品。按說他可以而且應該交給警察。但是他不肯，他的兒子也不肯。于是，老爺子打算将毒品賣了，可以狂賺一大筆。然後呢，他拿着錢帶着嬌妻潤出國去，找一個安穩的地方去隐居，并将酒吧繼承給自己兒子。

這個兒子呢，就是由布蘭登·費舍主演的，這兒子可不太省事，是一個混小子。能夠平白繼承一個酒吧，按說也算血賺了，可是布蘭登·費舍還是不滿足，因為他嗜賭，而且欠了一屁股賭債。他是想不僅收下酒吧，還想從老爺子毒品交易賺來的錢中分上一半。他的辦法，就是計劃暗中攔截，将交易後的錢打劫了，自己留下，好還清賭債，然後還有好多留下供自己逍遙。

總之，《暗夜旅程》與《冰血暴》的故事計劃，都是計算算計自己的長輩，在不傷害老爺子性命的前提下，搞搞老爺子的錢。但随着計劃的推進，破綻開始百出，案情迅速就脫了軌，走上了不可控的方向。

《暗夜旅程》的品質當然不如《冰血暴》，後者自帶幽默，故事很帶勁，表演也很精彩。《暗夜旅程》相對就失色很多，要啥沒啥。

那麼，達倫·阿倫諾夫斯基究竟是如何看上了布蘭登·費舍的呢？

是因為他演得很好嗎？

不是。在《暗夜旅程》中，布蘭登·費舍的表現并不怎麼樣。按說，他飾演的是一位混小子，應該混身散發着令人讨厭的氣息才對，就像《權力的遊戲》裡的“小剝皮”那樣才對，這樣才更符合這部影片的氣質。

布蘭登·費舍的表現明顯偏軟，明明是混球，卻看着他始終狠不起來，表現明顯不行。而且，那個時候的他，身材與《木乃伊》時相比，已明顯變胖變壯，不再好看了。

可是，如果拿布蘭登·費舍在《暗夜旅程》裡的表現與讓他獲得奧斯卡影帝的《鲸》對比起來，又明顯可以看到他身上的特質了。而這一點，恰恰是達倫·阿倫諾夫斯基真正想要的東西。

這種特質是什麼？就是《暗夜旅程》中明明是悍匪，明明是混球，卻偏偏眼神裡有一種很幹淨的東西，怎麼狠都狠不起來。到了《鲸》裡，就是明明布蘭登·費舍飾演的一位喪而又喪頹至将死的人，但他的眼神裡依舊保有着一種特有的溫柔。明明胖成了豬，明明邋遢到讓人作嘔，可是你看着他，卻又不覺得惡心，對他也狠不起來。透過層層的肥肉的殼，你依然能夠看到他那份天真赤誠的心，不由地惹人憐愛，讓人不由自主地同情。

是以，回到标題上，在《暗夜旅程》中，已經可以看到布蘭登·費舍最終能夠獲得奧斯卡影帝的氣質了。可是，這種氣質需要去發掘，需要慧眼識珠。而擁有這雙慧眼的，就是導演達倫·阿倫諾夫斯基。

達倫·阿倫諾夫斯基的卓異之處，就在于明明是一部品相相當一般的影片裡，從不怎麼樣的演技裡，發現了布蘭登·費舍的不同凡人之處。在這部影片裡，不是布蘭登·費舍演得不夠好，而是這部影片不符合他的氣質。或者說，他飾演的另類混球的做派，讓大導演看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從一束微光中看到了他光芒萬丈的模樣。

于是，達倫·阿倫諾夫斯基邀請了布蘭登·費舍，兩個人一拍即合，然後驚人的《鲸》就橫空出世了。

你可以不喜歡《鲸》這部影片，但你不能否認布蘭登·費舍的演技，尤其是那雙溫柔又哀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