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欣然 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
創作不易,侵權必究
導言
某天醒來,你收到了外星人的訊息,告訴你“不要回答”。
你會是什麼樣的反應:猶豫?恐慌?懷疑?好奇?
有一個人,幾乎沒有任何情緒,便毫不猶豫地按下了回複的按鈕。
這個人,叫葉文潔。
作為《三體1》的靈魂人物,葉文潔的個性極為複雜。
她是受人尊敬的實體學教授,學識淵博,溫和和善,家族三代都是實體學家。
她是ETO(地球三體組織)的最高統帥,心如磐石,情感淡薄,親手殺死夫妻,間接殺死女兒,有一顆看透人性的悲涼之心。
是她,向三體文明發射了地球坐标,主導了三體人入侵地球文明。
也是她,給人類留下宇宙秘密法則,讓地球文明可以與三體人分庭抗衡。
葉文潔,是個沖突的人:明明是個反派,卻讓人恨不起來。
這複雜的人設,源于她不同尋常的人生。
01
命運,是一道輪回
榮格說:當無意識沒有成為意識,就稱之為命運。
葉文潔的一生,感受過太多人性的黑暗。
她出身高知家庭,14歲進入清華大學就讀天體實體,聰明絕頂。
如果沒有那場變故,她的一生可能是另外的樣子。
隻是,沒有如果。
劇版隻展現了原著的一小部分。
年少時代的葉文潔,親眼目睹父親葉哲泰因為捍衛實體學,被自己的學生批鬥緻死。
當時,她的母親邵琳,正義憤填膺地喊着打倒反動權威的口号;而站出來揭發父親的,是她的親妹妹葉文雪。
或許從那時起,她的人生觀就開始颠覆了。
而這,還隻是個開始。
對親情失望透頂的葉文潔,隻身去了大興安嶺。
在那裡,她的情感,被有着相同思想的記者白沐霖點亮了。
她不曾想到,自己竟會遭遇和父親一樣的命運,而陷害她的,正是她喜歡的白沐霖。
王子文演得真好:沒有争辯,沒有責怪,沒有歇斯底裡,隻是用眼神,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從那一刻起,她不再相信愛情;而雷達峰的經曆,給了她最後一擊。
在父親的學生楊衛甯的安排下,葉文潔脫離苦海,來到雷達峰。
政委雷志成給了葉文潔父兄般的溫暖,他不僅一次表達對她的欣賞,并對她委以重任。
是以,當葉文潔發現雷志成和白沐霖一樣虛僞,對她的好都是出于利用,心底殘存的光熄滅了。
從親情、愛情到友情,一連串的背叛打擊,讓她對人性感到絕望。
在她看來,拯救人類文明的唯一方法,是引入更高的文明。
正因為如此,當她收到外星文明的訊息,便毫不猶豫地回應了;
正因為如此,當她發現雷志成也發現了外星文明,便起了殺機。
有人說,就算雷志成想要獨占外星文明成果,葉文潔也不至于殺人吧?
更何況,這裡面還有她的丈夫楊衛甯。
其實以葉文潔的心境,壓根不在乎研究成果署名,她在乎的是自己的人生。
前30年,她的命運,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操控,她無力擺脫,更無力改變,隻能默默順應。
在與外星文明通訊的一刻起,她從一個被迫接受命運的人,變成了主宰命運的人。
甚至整個人類的命運,都将被她改變。
她怎麼可能,讓雷志成奪走她的主宰權?
02
恨誰,就會活成誰的樣子
心理學有個詞叫做“強迫性重複”。
指的是:當我們對某人有着過度情感,不管是愛還是恨,都會形成固着。
日後你會發現,不管怎麼掙脫,你都會活成那個人的樣子。
那人,通常是我們的父母。
葉父平反後,葉文潔回京工作,帶着女兒楊冬去了再婚的母親家裡,母親很是熱情,葉文潔卻反應冷漠。
繼父委婉表達了希望她忘記過去的願望,得到的卻是冷冷的回應:你沒有資格評論我父親。
終其一生,葉文潔都無法與母親真正和解。
作為成人,她能了解母親的行為;但骨子裡,她鄙視為了自身利益出賣感情的人。
然而對于楊衛甯,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楊衛甯是葉文潔的丈夫,也是救她于水火的人,如果沒有楊衛甯,她即使躲過大興安嶺的那場高燒,也會因為政治問題入獄服刑。
而在雷達峰,如果沒有楊衛甯的保護,她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
楊衛甯對葉文潔是真愛,但葉文潔并不愛楊衛甯,嫁給他,一半是為了保護自己,另一半是為了報恩。
而當她“不得不”在自己想要的結果,與楊衛甯的生命之間做取舍,她的選擇和當年的母親是一樣的。
她毫不猶豫地割斷繩索,導緻雷政委和楊衛甯墜崖身亡。
恨誰,就會活成誰的樣子。
她和母親一樣,都是以犧牲無辜者為代價,而從浩劫中走出來的勝利者。
一個成了大學教授,受人尊敬;一個嫁了高官,過着幸福生活;而被她們親手葬送的丈夫,卻孤獨地長眠于地下。
幾十年後,葉文潔被問到:你後悔過嗎?
她說:沒有,我很冷靜。
冷靜,是她的保護色。
最初的變故發生時,她正值青春期,也是人生觀和價值觀建立的關鍵時期。
當目睹父母反目,父親慘死而無能為力,她能與這個世界抗衡的,就隻剩下了冷靜。
在她的心裡,植入了一個執念:人性是險惡的。
她也曾有過短暫的幸福,是在齊家屯的那段時光。
因為無私地輔導孩子們學習,齊家屯全村老小用自己的熱血,救了她和女兒的命。
那是她人生中少見的暖色,是以即使到了晚年,她也願意和孩子們在一起,那是她對幸福的追思。
03
理想主義者的悲劇
ETO組織破獲後,常偉思問過葉文潔一個問題,非常耐人尋味。
這個問題是:你認為三體能夠改造和完善人類社會嗎?
葉文潔答:一個科學文明的社會,必然有更高的道德水準。
一直以來,葉文潔深受父親影響,是個理想主義者。
當年,葉哲泰隻要不執着于實體學理論,就可以活下來,但作為科學至上的理想主義者,他甯死也不向這個荒謬的世界妥協。
葉文潔繼承了父親的“理想主義”,她和父親一樣,想要改變所有的污濁與肮髒。
這樣的人,活在一個衆人皆醉我獨醒的時代,是極其痛苦的。
從北京的家到大興安嶺,再到與世隔絕的紅岸基地,她的世界都是冰冷而絕望的。
而來自外星文明的訊息,讓她有了希望的契機。
關于第二紅岸的建立背景,劇版沒有太多觸及,但原著中是有描述的:
葉文潔回到北京,遇到當年打死父親的學生,他們沉浸在上山下鄉的痛苦中,卻對犯下的惡行毫無悔意。
這讓她更加認定,自己的選擇是正确的。
人類的“惡”是刻在骨子裡的,必須借助外力,才能拯救人類瘋狂,重建社會文明。
然而,高等文明一定有很高的道德水準嗎?
看看阿茲特克文明,塔斯馬尼亞人和印第安人的消亡,就知道了。
沒有救世主,道德不是文明的第一需要,生存才是。
這是葉文潔用大半輩子,悟出的“黑暗森林法則”。
在女兒楊冬墓前,她把這個宇宙法則,包括技術爆炸和猜疑鍊,一并傳授給羅輯(三體第2部的大男主),完成了最後的使命。
劉慈欣很牛,黑暗森林法則,即使在現實當下,依然十分有見地。
葉文潔,伊文斯,楊冬,都是理想主義者,隻是應對世界的方式不同。
這就像一張白紙上有了污點,葉文潔拼命想把污點洗白,伊文斯選擇的是把整張紙撕掉,而楊冬直接離席,不玩了。
其實還有一種玩法,就是像史強那樣,去看到污點以外的部分,與污點共存。
但這對于理想主義者來說,太難了。
後記
劇版《三體》中,有個鏡頭,十分隐蔽。
葉文潔去看女兒楊冬時,墓前出現了一個穿牛仔褲的男人背影,這人是誰?
沒猜錯的話,這就是第二部中的男主角羅輯,楊冬的同學。
問題來了:
葉文潔那麼看重汪淼,為什麼不把宇宙法則告訴他,而選擇第一次見面的羅輯?
葉文潔與汪淼,骨子裡并不是一類人。
汪淼善良且軟弱,對于人性的“惡”缺乏了解,擔不起與三體抗衡的重任。
而羅輯不同,他及時享樂,投機取巧,沒有責任心,對學者的使命感充滿嘲笑。
這種不講理,也沒道德感的人,反而令人恐懼,根據三體測算,羅輯的威懾指數高達90%。
更何況,他兼有天文學與社會學的雙重學位。
黑暗森林法則,屬于“宇宙社會學”範疇,而隻有羅輯能真正讀懂它。
随着羅輯出場,葉文潔非凡而傳奇的一生也将畫上句号。
若幹年前,她發出信号,直接導緻三體人入侵地球;
若幹年後,她将黑暗森林法則傳給羅輯,震懾了三體文明。
你會怎麼評價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