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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一點兒都不悶

浸泡在程耳鏡頭下的陌生老面孔

看之前:有梁朝偉和周迅,應該穩的吧,可以一試。

看之後:耳導好神奇,他使了什麼魔法讓我熟悉的演員都如此陌生啊!

意料之中雖保險卻乏味,超越期待才值得格外說道說道。

在程耳的調教之下,王一博對角色的呈現可圈可點,“面癱臉”不再是嘲點,冷峻不動聲色的面孔反而極其貼合角色本身的隐忍與克制,跳舞出身所練就的身段不僅令他形體好看,還為打戲添彩不少,力道與派頭兼而有之。

不出錯的表演+角色魅力的加成大機率會讓一大波人在這個春節檔對王一博路轉粉。

《無名》一點兒都不悶

同樣令大家在影院為之驚豔的還有江疏影扮演的被捕女間諜,在妝造、燈光的烘托之下,總是精英感過剩的她竟呈現出了難得的柔媚與脆弱,被開發出了不同于以往的美麗。

更何況,這個角色又是那麼讨巧:片中梁朝偉和江疏影的對話好似被捕的王佳芝在向易先生吐露心聲,何先生(梁朝偉飾)未對江小姐(江疏影飾)執行槍決而放了她一條生路,也宛若另一個時空裡《色戒》的溫柔版結局。

還有黃磊,在程耳強風格的暈染之下,竟然神奇地脫去了“做飯”“神算”“嘴碎”的綜藝大叔形象,變成了動蕩時局下、刀光劍影裡氣質溫潤的“軟弱之人”。

當他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擡起的時候,君可見謹慎、焦灼、恐慌流轉其中,複雜而恰到好處,多一分則鋒芒,少一分則白癡。一時之間真想不到這個信念不堅定的革命黨除了黃磊還能有誰演得活。

是以程耳還是有點東西,結合《羅曼蒂克消亡史》裡的闫妮、韓庚、葛優,他的電影真的有讓演員脫胎換骨的能力。

你若因為不看好所謂頂流就放棄這部影片,對電影不公平,對自己更加不公平。

草蛇灰線挖不完,那就“主要看氣質”

很多人說《無名》前一個小時看着會比較悶,碎片化的叙事、各種情節和人物的堆疊,屬實容易叫人摸不着頭腦,到後來才漸入佳境。

但又後勁很大,看完之後會借助各種評論和解讀梳理腦海中的碎片,就好像玩拼圖,不拼出一個完整的圖案睡不着覺,隻能在不知不覺中配合着導演完成“打散-重組”的遊戲。

作為普通觀衆之一,以上的後半部分我很有同感,直到現在,看完已經整整一天,閉上眼睛依然會跳出各種似開未開的謎團,諸如:

“日本人在水井裡看見的死人到底是誰?”

“江小姐母親送來的點心怎麼是日式包裝的?她有什麼背景?”

“黃磊為什麼不殺周迅?”

“王傳君為什麼要奸殺王一博的妻子?”

“大鵬飾演的唐部長是否已死?”

還有各種小到恐怖的細節,包括但不限于:

梁朝偉先于黃磊口供寫下的“陳小姐”,說明他與陳小姐之間早有關聯;

藏在門後的周迅突然調轉槍口,說明她已接受到了“門外為自己人”的訊息,隻不過還要繼續給敵人作戲;

礦工說“我們不會在井裡扔那種髒東西”,一句不經意說出的“髒東西”就這樣成為了激怒日軍、遭遇活埋的催命符…………

我查了查,程耳竟然不是處女座!可他怎麼是如此嚴重的細節控?!

面對腦海中散落的碎片,拼吧,累;不拼,又很難受。但不得不說,也其樂無窮。很多人就是本着這樣的心情二刷《無名》的。

看姜文電影的時候我也會有類似的感覺,看的時候雲裡霧裡,但又隐隐約約覺得暗藏玄機、頗有深意,什麼“晴雯黛玉子”,什麼“正經人誰寫日記”,他們在說什麼?玩的什麼梗?好想知道啊!

即便當時腦袋裡畫滿了問号卻仍然看得津津有味,過後還要屁颠屁颠查資料、看解讀,樂此不疲。

求知欲也是一種欲,神秘莫測又自帶邏輯與幹貨的作品很容易勾起人的這種欲。

算圈套嗎?算吧,可世間癡迷與喜愛無不始于自投羅網,周而複始的生活又恰巧需要癡迷與喜愛的調劑,是以,何樂而不為呢?

《無名》一點兒都不悶

與此同時,觀看《無名》時我又有一個不一樣的體驗:在前一個小時的叙事層面我确實雲裡霧裡,但絲毫不覺得悶,依然看得興緻盎然。

究其原因,大概要歸于影片氣質的感染力。

對比抗日神劇通常性的誇張與刻闆,同樣聚焦抗日諜戰題材的《無名》裡,各色人等更像是活生生的人,而非打仗和宣傳主義的工具人。

片中夾雜着許多跟吃有關的元素——蒸排骨、醪糟醉蝦、日式拉面、拿破侖蛋糕……雖然其中暗藏線索,大多承擔着推動情節、隐喻人物命運的功能,還傳播了上海的地域文化,但也同時給這個殺機重重的故事增添了一層舒緩自然的生活感。

特工也得吃飯啊,不然怎麼有力氣搞敵人、做任務?

除了吃,片中還不乏各種其他類型的生活畫面,比如王一博和王傳君在工作間隙因無聊比賽起了吐煙圈。哦,原來殺人不眨眼的汪僞特工也會玩男人的幼稚遊戲,冷面殺手瞬間鮮活豐滿了起來。

還有日軍用水泥埋礦工那場戲,在血腥的殺戮之前,一切都平淡無常,風和日麗的好天氣裡,年輕的日本兵們騎着單車結伴而行,仿佛在郊遊,可下一秒,他們就能做出泯滅人性的殘忍行徑。

戰争對于普通老百姓,或許并不是時時刻刻都水深火熱,而是平凡日子裡突然蹦出的驚悚意外,當這種級别的驚悚意外在普通人生活裡發生的機率大到一定程度時,就變成了載入史冊的災難與噩夢。

《無名》一點兒都不悶

很喜歡這種以看似平平無奇且無用的生活場景對照主脈絡和強情節的表現方式,它讓我覺得其實教科書上黑白分明、言簡意赅的曆史不過發生在生活的間隙之中。

那個無辜被殺的人可能剛剛還在辛苦工作、期待晚餐吃什麼,那個作惡的人也許換身衣服便去到了父親的生日宴大快朵頤。

時間縱軸上大寫加粗的圓點隻是曆史的一角而絕非全部,除了駭人聽聞、承前啟後的大事件,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刻度裡埋藏着的才是人最真實的面貌和曆史最深刻的底色。

反思大于弘揚,輸赢皆是輸

雖然是懸疑主旋律題材,但相對于揭開每一個人的身份、蓋上好與壞正與邪的印章,程耳的鏡頭更樂于探入人物的内心深處,挖出光鮮之下的不堪與淩亂。

比如上文提到的黃磊,他扮演的張先生是叛變共黨、投向汪僞政府的人,在被問到理由時,他說:我是一個軟弱的人,無法适應巨變的年代。

面對同僚陳小姐的質問,他說過同樣的話:我是一個軟弱的人,我對革命、對曆史已經做得夠多了。

叛徒總是遭人鄙視。對原主,他的“随心而活”是以犧牲同志性命為代價的,不可謂不自私卑鄙;對新主,他的忠誠令人存疑,誰敢說這條狗改天不會沖其他人搖尾巴?

但張先生的懦弱、退卻,又是那麼地其情可憫。亂世之中,叛徒又何嘗不是無法左右自己命運的浮萍?

就像影片開頭那隻流浪狗,骨瘦如柴、毛發亂糟糟,還跛着一條腿,下雨了就躲進防空洞,隻要不淋雨就行,它根本管不得那是誰的地盤;

士兵為了趕它走,扔了一塊肉到外面,為了果腹,它也就一瘸一拐地走入雨中,狼狽、艱辛,而别無選擇。

隻是,老天連它為下一餐發愁的機會也不給了,不一會兒,這隻狗便橫死在了炮火之中。

人也一樣,丢尊嚴也好,丢性命也好,都隻是預料之中或預料之外的結果,他們的初衷隻是活下去、盡量活得好一點。

芸芸衆生,不是每個人都能懷抱信仰、且曆經考驗不改初心,更無法精準預知曆史的大趨勢。或因軟弱,或因窘迫,也許某一天午夜夢回的一個念頭便徹底改變了人生走向。

你我站在上帝視角,知道那是八年抗戰,可對于身處其中的人來說,擡眼看到的卻是無盡的黑暗,勝利的曙光遙遙無期。

汪精衛也是“軟弱的人”,他害怕打仗,主張“反共睦鄰”,但也曾經因刺殺載沣被捕入獄後寫下“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的慷慨激昂之句。

少時的革命黨激進派終變成漢奸頭目,這其中的心路曆程如何,恐怕隻有他自己知道。

堅定不移的信仰,本身就是存活于世的奢侈品,能擁有的從來都是少數人。

片中的王傳君,他和王一博比賽吐煙圈時說了一個金句:“人家是為政治而生,我們是為政治謀生。”

但當面對父親因他甘做日本走狗而在親友間顔面盡失的事實時,臉上也是難掩落寞。

其實,沒有理想的人也會傷心。

在和平年代都難逃精神内耗,亂世之中,所謂自洽,哪能來得那麼容易?

還有大鵬飾演的唐部長所代表的騎牆派,什麼理想,什麼主義,尊重大勢、見風使舵、扶搖而上才是他們的生存之道。而縱然如此精緻利己的“識時務者”,也并未得善終。

像極了比躲雨的流浪狗早出現一步的另一隻狗,它的主人是日本大兵,它毛色發亮、身材壯碩,頭戴航空帽,眼佩護目鏡,還有一個響亮的名字——羅斯福,好不威風。可下一秒,也不過是跟那隻同類一樣,在炮火中化為煙塵。

一邊是精于算計,一邊是命運之無常,在戰火紛飛間做終極赢家,或許本來就是白日夢。看起來最識時務的聰明人恰恰最為癡心妄想。

看似赢了的人又如何?

王一博飾演的葉先生曆經生死劫難、熬到抗争勝利、後從上海輾轉至香港,隐姓埋名,過起了形單影隻的普通生活,家人、夫妻、朋友,全都已不在身邊。

往日種種皆化作了被問起“家裡還有誰”時長久的沉默和祭拜逝者時眼角的一滴清淚。

小  結

同樣涉及懸疑,同樣涉及理想與個人利益的抉擇,相對于《滿江紅》的燃與“邪終不壓正”的壯烈,《無名》的整體基調顯然偏悲戚與黯然,越往後看,輸與赢越是顯得沒那麼重要,對衆生的悲憫則逐漸彌漫開來。

就好像多次出現于片中的全景俯拍鏡頭,一整個城市、那麼多的人,如蝼蟻一般等待未知的審判。

那是曾經存在于曆史中的真實情緒場,也是哪怕早已步入和平年代依然不該被民族忘卻的心靈印記。

戰争的殘酷比我們想象中大得多得多,知其慘烈,方能知無名之輩們的不易與偉大,也更能珍惜今日和平。

2023都好好地加油吧,都說世道艱難,可縱觀人類曆史,這或許已是最好的時代。

《無名》一點兒都不悶

作者:包法利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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