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是秋天
的味道
作者：王唯唯
誦者：趙亞蘭
樓下的四棵桂樹開花了，金色的花朵綴滿枝葉間，很是醒目。一年四季，桂樹隻一片綠，或淡或濃，比不了新春玉蘭，花先枝頭，明媚燦爛；也比不了三月櫻花，一季紅粉，令人憐惜。然而到了仲秋節氣，倏忽一夜之間，沉寂了一年的桂樹便欣然乍開。一簇簇，一團團黃色的小花，或藏在葉下，或躲在枝桠上，花雖小，可每一朵都開得那麼用心、精緻。那不是在開花，那盛開的是一朵朵香味。
桂花沒有那些大紅大紫的花開得喧嚣，到了花開時節，在油綠桂葉掩映之下，低調得近乎看不到，但香氣卻無處不在，讓人無法忘懷。這讓我想起童話《小王子》中，被馴養的狐狸朋友這樣告訴小王子：人們隻有用心才能看得清楚。本質的東西眼睛是看不到的。是啊，桂花散發的是暗香，是浮動的香，是深幽的香，是詩意生活裡的微醺。我常常想，若是沒有桂花香，秋天該會添了遺憾。
桂花成為主角的時候，也就離開了枝頭，被風幹儲存成為作料。也許隻有時間，才是最好的調味劑吧。兒時最喜歡母親做的桂花湯圓。每當桂花顔色比初開時略深一些後，母親把早早準備好的一塊塑膠布鋪在樹下，接着雙手搖動桂花樹杆，桂花便紛紛落在塑膠布上。母親把收集的桂花用水清洗後，放在太陽下暴曬，曬幹後放入玻璃瓶裡密封好。隔一星期，母親便把桂花用溫水泡開，瀝幹水後拌點芝麻和糖，再騰出手來開始搓湯圓。将糯米粉塊擺在手上，放進拌好的桂花芝麻餡，兩手一合，輕輕一搓，便大功告成。甜蜜的等待之後，湯圓下好了，拿起湯匙連湯帶圓送進口中，一口一個，一碗桂花湯圓下肚，不僅解了饞，那滋潤細膩的口感，淡雅幽然的清香，久久難忘。
桂花不僅可觀、可食、可飲，而且在曹雪芹的筆下桂花亦可調制成化妝用品。比如，劉外婆進大觀園那回，丫鬟們端上來的捧盒中就有一樣點心便是用桂花、蓮藕、白糖做的“藕粉桂糖糕”；襲人送湘雲的糕點中，也有一樣用新采的桂花、栗子和糖做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賈府人除了用桂花來做應季糕點，還将之做成香露。王夫人給寶玉送的木樨清露就是用桂花蒸餾而得的香液——一碗水裡隻兌一茶匙，就香得不得了。寶玉“調好一嘗，果然香妙非常”。
桂花自古就是美的化身。樸素、芳香、花團如雪，與幽人相映，與月亮締結情義，這些都是桂花的好。“有木名丹桂，四時香馥馥。花團夜雪明，葉翦春雲綠”。在王維的眼裡，那桂花如團，像雪一樣，灑滿綠色的枝頭，仿佛是秋天裡的春雲。李清照筆下的桂花，雖不及梅花耐寒、蘭花幽香、荷花高潔，但也别有一番風情。而且，她不隻是簡單的詠物，而是借桂花的花形、花态、花性，抒引自己胸中的萬千感慨，寄托自己的情志。如“揉破黃金萬點輕，剪成碧玉葉層層。風度精神如彥輔，大鮮明。梅蕊重重何俗甚，丁香千結苦粗生。熏透愁人千裡夢，卻無情。”再有宋之問的“杯中落桂子，香氣帶秋涼。”更是寫出了絕妙意境。試想，在皎潔月光下，飲酒于涼風中，杯中落下幾朵細碎桂花，浸染花香的酒香，點燃的是思念，也是鄉情，升華的意趣，有風骨，也有醉情。
桂花一開，就像聞到了秋天的味道。清晨，打開窗戶，就有桂花清香撞過來。如果這個時候剛好飄過一場雨，雨不大，是漫不經心飄着的那一種，花香便被濡濕得很有質感，随手一拂，滿指皆是。圓月高挂的夜晚，坐在沁滿淡淡雅雅花香的書房，雖無桂樹傍窗，卻有“人閑桂花落”的惬适。将一大早出門捋下的幾朵桂花，放進剛剛泡好的綠茶中，茶葉的葉片已完全舒展開來，沉入杯底，淡黃色的桂花浮在澄碧的茶水中。桂香與茶香回旋上升，品一口隻覺得齒頰留芳，直透腦際，不由自主地會想起女詩人朱淑真的詩句：一支淡貯書窗下，人與花心各自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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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 | 趙亞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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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1.26公益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