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邱陸城
/ Part 01
「返老還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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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是“殘生”，而不是“餘生”。
20歲以前的人生，充滿了朝氣，充滿了希望。因為沒見過黑暗，心裡滿是美好；因為沒有生活負擔，因而敢做敢為；因為無需承擔責任，是以敢愛敢恨；因為沒有擇業，未來充滿了不确定，在大家眼裡，你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寶貝。
當你走入社會後，生活的負擔，競争的壓力，讓你束手束腳；世俗的條條框框，婚姻的束縛，又讓你謹小慎微；很快你的職業被固定，而重新擇業或者創業則要從頭開始，還要面臨失敗後難吃回頭草的風險，因而會遭到家人的強烈反對。你後面的人生幾乎被規定得死死的，但你有價值，因而不會被抛棄，因而這段人生可叫做“餘生”。當然，這個階段的主旋律叫做奮鬥，這是驢一樣的年紀，幾乎沒人會心疼你，而你也不會有時間去回憶昔日的輝煌。
你的價值達到巅峰後就開始走下坡路，值得一提的是，你的價值不僅與你自己相關，還與你的上一輩相關，因而這個巅峰一般出現在你的上一輩退休前。退休後你有了大把的時間去回憶20歲以前的榮光，時不時地和老夥伴們吹噓年輕時的大膽妄為和壯舉。同時你的價值大幅度縮水，如果你還需要特殊的照顧，那你的價值就是負的。你後面的日子屈指可數，毫無希望和新意可言，無論怎樣折騰，結局都指向同一個地方——死亡，因而這段人生可被稱為“殘生”。
生命是一條開口向下的抛物線，注定從新生開始，曆經輝煌，最終以孤獨凋零落幕。雖然抛物線是中心對稱的，但一邊是向上，一面卻是向下，是以人們對待孩子和老人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我曾和一位照顧老人的兄長探讨過這個問題，兄長說，老人和小孩一樣，需要照顧，不同的是孩子越來越好，給人以希望，而老人是越來越差，帶給人的是悲傷，甚至厭煩，“久病床前無孝子”就是這個意思。
電影《返老還童》中，初生的本傑明 巴頓生不但不像普通嬰兒那樣渾圓可愛，反倒像個皺巴巴的行将就木的小老頭，以至于親生父親都厭惡地将他遺棄，隻有充滿母性的黑人婦女奎尼能接受他（不知道這種設定是不是在暗諷白人至上主義和種族歧視）。在衰老的軀殼裡面住着的同樣是一個内心清澈的少年，因而吸引了那個他愛了一生的黛西。逆生長的巴頓從一個小老頭長成了健碩帥氣的青年，又繼續逆生長變成了衰弱的嬰兒，最終軀殼死在了衰老的黛西的懷中，而靈魂則化做了一隻留戀夫妻的蝴蝶遲遲不肯離去。
電影向我們展示的是無論生命曲線如何翻轉，無論外殼怎樣，兩側的内心都是一樣的，人類至今沒有學會如何恰當的對待孩子和老人，尤其是老人。人類進化到現在，每個個體都有能力思考個體的人生和人類的整體。如果人類社會像動物世界那樣，冷酷地抛棄老弱病殘，那将是何等的可怕。林軍的種種無法了解的行為不過是孩提時代的林小影的翻版，孩子長大後就忘記了小時候父母給她的陪伴和包容。整個社會都應該思考這個問題，如何讓老人得到像對孩童一樣的善待。
/ Part 02
「時代和大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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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時代，人類是渺小的。時代變遷，我們缺乏相應的經驗，沒有足夠的智慧和能力，跟不上時代的步伐，我們，隻能适應一個時代。革命推動時代的潮水翻湧向前，而我們不過是被潮水裹挾，時而被沖上波峰，時而跌落到波谷，而不會弄潮的早晚會被拍在岸上。
林軍是大革命後期那個時代的寵兒，甚至是英雄。然而這個時代适應得越深，下個時代就越難适應。
男尊女卑的思想由來已久，根深蒂固。在中國，男性習慣成為兩性中的強者，在古代，這展現在男性支配女性，在現代則是男性照顧女性、肩負起養家的重擔，而女性則服從、依賴和仰視男性。然而時代的進步使得人的價值不再依賴體力上的優勢，女性崛起的速度比曆史上任何一個偉大王朝崛起的都快。我們的社會還沒有适應這種變化。男性能夠容忍女性在社會上無所作為，而女性卻無法不将沒有進取心的男性視為廢物。或許兩個人到老都會明白，夫妻最大的價值在于心靈上的陪伴和慰藉，但不是每對夫妻都能幸運地相守到老。
革命時代有愛情嗎？我不知道。或許作為男人，林軍早就把真愛給了某個文中未提及的女生，而對于李白玉，不過是合情合理的革命婚姻，而在這婚姻裡，單純的林軍自然生出了對李白玉的依賴。林軍對李白玉有沒有愛情我們不得而知，但親情是肯定有的，所有婚姻裡的愛情遲早都會變成親情，親情是愛情的進階形态，傻傻的林軍固執地認為他對李白玉的依賴和親情就是他一生不渝的愛情。
李白玉有愛情嗎？作為一個男的，我自認對男人還是比較了解，但對女人，我始終迷惑。一個女人，如果不是像燕子那樣直白公開地表達對一個男人的熾熱的愛，我們将永遠不知道她愛過什麼人，受過什麼傷，犯過什麼錯，她會為了達到或者避免達到某種目的，永遠把它們藏在心底。充滿革命熱情、嫌貧愛富的李白玉，我們看不出她會有什麼真正的愛情。
/ Part 03
「命運從未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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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無極》告訴我們，隻要跑得夠快，人可以像風筝那樣被拽得飛起來，而曆史告訴我們，站在時代的風口浪尖，豬都能随風飄揚。
費大勇、黃金龍、李白玉這些人，既沒有雄厚的财力和資源，也沒有過人的知識和能力，既沒有高深的智慧和規劃，也沒有高尚的情操和魅力，他們甚至連像樣的努力都沒有。他們隻是做了點事，一些其他人不敢、不想或者說是不屑于做的事，他們實作了财務上的極大跨越，成了那個時代的暴發戶。他們沒經曆過如此大的飛躍，甚至中國幾千年的曆史上也沒有過這種跨越。是以他們之前沒有準備好，之後也沒有用得來容易的财富和時間，來補充相應的知識、文化、品味、眼界、格局和遠見，更沒有低調、謙卑和感恩，正所謂德不配位，必有災殃。果然，這幾個人都沒得到什麼好下場。
這些充滿戲劇沖突的悲歡故事往往發生在社會底層的普通家庭，為什麼會這樣？不是因為物質的貧窮，而是因為資源、經驗、規劃和眼界的匮乏，說到底，就是缺少智慧。
人類曆史發展到現在，社會文明進化到現在，作為一個人類個體活到現在，應該明白，人生自有大起大落，應該泰然處之、淡然視之。喧嚣的世界中最缺的是安甯，在安甯之處讀一本書，讓知識充盈自己，即使不能改變世界，不能改變命運，也能改變自己，何必去随波逐流，到頭來曆經滄桑卻一無所獲。明白了什麼是應該珍惜的，即使失去了也不要難過，堅守初心，讓輕易放棄的他們去後悔。
有時候對錯得失，要活完一生才看得明白。林軍的腦梗可能隻是一個隐喻，隻是他堅固和純潔的内心對外界光怪陸離的應激反應。無論你曾經多麼輝煌，到最後你都會變成初生的本傑明 巴頓那樣的皺巴巴的孩子。而林軍無疑是幸運和完整的，他應該也值得擁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最後，如果我們沒有幸運的從原生家庭繼承到足夠的智慧，那就讓我們努力去積累和傳承她們，讓下一代學會如何生活、如何愛。
本期賞析作品《殘，生》
作者簡介:
上官文露，文學博士，80後作家。著有中篇小說《殘，生》《人生歡》《時代曲》《鏽鵑》等，短篇小說《嬰》《賭徒》《無花果》《結婚大師》《初見》《蝶》《半截哪吒》等。
曾任北京電視台等媒體記者、主持人。
2015年開始創辦文學及音樂類網際網路電台，《上官文露讀書會》《陽光書簽》《博文夜讀》《那些歌兒》等節目，全網收聽量逾30億次。
任達華都市情感系列微電影《美錯》、《加油！勃拉姆斯》編劇，微電影《美錯》獲金雞百花獎首屆微電影單元優秀微電影提名獎、2014年北京國際微電影節最佳創意獎，《加油！勃拉姆斯》獲2013年北京國際微電影節最佳女主角獎。
詩歌《信》（外一首）入選《2020中國年度優秀詩歌選》。中篇小說《人生歡》獲首屆梁曉聲青年文學獎。
圖文制作：上官文露聲音工作室—昊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