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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神話》裡,并沒有愛情

8.3,今年豆瓣評分最高的國産電影終于出現了!

文 | 清晏

編輯 | 王卓嬌

馬伊琍扮演的叫李小姐。

徐峥扮演的人叫做老白。

倆人經朋友介紹認識,約着去看話劇。席間老白昏昏欲睡,李小姐卻感動得熱淚盈眶。

話劇結束,老白還在打太極說“走走吧”,李小姐直接說:“去你家!”

倪虹潔扮演的格洛麗亞,是老白的美術生。

大晚上的一群人在老白家喝醉酒,其他人都走了,格洛麗亞卻選擇留宿,直接睡了老白。完事後還給老白兩萬塊錢,告訴他不要多想,就是想買他的畫。

吳越扮演的是老白的前妻蓓蓓。

倆人之是以離婚,是因為她給老白戴了綠帽子。

但她比老白還生氣,說:“我不就是犯了每個男人都會犯的錯嗎?”

這就是《愛情神話》裡的三段男女關系:三位女主都很強勢、果敢、獨立,反倒是汲汲營營的老白,被動又怯懦。

與其說《愛情神話》是在講離婚的老白,面對三個同樣離婚的女人,該如何追愛、如何選擇的故事,不如說是這三個離過婚的女人,如何拒絕愛情、拒絕婚姻的故事。

這部以“愛情”命名的電影裡,其實沒有愛情。

或者可以說得委婉些:它不過是一群潇灑男女,打着愛情的幌子,不為結婚、隻為快活的故事。

但作為導演,1991年出生的邵藝輝,厲害的地方在于,她并沒有去戳破誰,更沒有去批判誰。

她不屑于這麼做,不僅因為誰都沒有資格去評判别人的選擇,而是因為她有更高明的手段,

她用那種以愛為名的酥、麻、癢、快樂與甜美,以及人到中年時的現實、機敏和幽默,掩蓋了這個事實,讓觀衆并不覺得愛情或婚姻這種神聖的東西,受到了侵犯。

它不是要冒犯誰,也不是要讨好誰,而是要把鏡頭對準上海永康路兩公裡範圍内的生活瑣屑,那裡的每個中年人都是單身,要麼就是像老白、李小姐、格洛麗亞和蓓蓓那樣離過婚,要麼就是像周野芒扮演的老烏,或是甯理扮演的修鞋匠,主動選擇不婚。

電影一開場就表明了這個立場:在老白家纏綿一夜的李小姐,第二天早上,趁老白準備愛心早餐時,偷偷摸摸地穿好衣服、踩着高跟鞋落荒而逃。

《愛情神話》裡,并沒有愛情

表面上,她是不想接受一時沖動的關系。

内在裡,她是對愛情這種東西惶惑不已。

她是個廣告制片人,和一個英國人結婚離婚,自己帶着女兒,寄居在母親家裡。她的生活裡有瑣碎淩亂的柴米油鹽、和接觸不良的白熾燈泡,有母親喋喋不休的咄咄逼人,和孩子并不配合的學習狀态。

她也想要愛情,是以女兒告訴老白她身邊還有其他男人。

但她明顯在拒絕所有男人,否則也不會半夜在窗邊抽煙。

人到中年,婚姻破滅,能抓住的不多,現實的牽絆卻俯拾即是。

她多數時候很理性,但偶爾的感性總能讓她越陷越深。

她大多時間很克制,但欲望襲來時讓她也會難以自持。

《愛情神話》裡,并沒有愛情

是以她才會拿着老白給她的素描畫像說:年輕的時候肯定會對給自己畫畫的男人動心,但現在絕對不會了。

國産電影裡,尤其是國産愛情電影裡,大多數女性都是“需要自己被需要”的狀态。

但《愛情神話》不迷信這種窠臼,它更女性、也更獨立,更生活、也更潇灑。

《愛情神話》裡,并沒有愛情

就像倪虹潔扮演的格洛麗亞,看上去風情萬種、有錢有閑、不缺男人。但實際上,她的嗲、媚、妖、豔,并不是要對身邊的男人釋放某種信号,而是她就是那樣一個單純、可愛、天真的人,甚至這些都是她掩飾自己孤獨寂寞的幌子。

這也是為什麼在KTV的那場戲,當她把表現得很愧疚,并想為她做點事情來彌補的時候,她轉身送走了老白,先是近乎調情地告訴他不要多想,然後關上門,面露凄涼。

她光鮮背後的裂痕和困苦,一下子就出來了。

也隻有這樣真性情的人,才能對傳統社會裡禁锢女性的言論發起挑釁,而觀衆又不會覺得被冒犯。

全片第一個高光時刻的聚餐上,三個各懷鬼胎的女人唇槍舌劍。蓓蓓說:“一個女人這輩子沒有小孩是不完整的”。

《愛情神話》裡,并沒有愛情

率先反擊的就是格洛麗亞:“這是騙鬼的,這話我也可以編。一個女人這輩子沒有為自己活過,是不完整的。”

緊跟而來的是李小姐:“一個女人這輩子沒有掙到過一百萬,是不完整的”。

但不要以為說出“女人一定要有孩子”的蓓蓓就是傳統守舊的,絕對不是,她隻是話趕話到那個氛圍裡,力圖證明自己才是老白妻子的氣話,否則她也不會在老白找她時,說出那句讓很多人捧腹的話來:

“我不就是犯了每個男人都會犯的錯嗎?”

《愛情神話》裡,并沒有愛情

這就是女性作為導演的最大魅力,因為她更能親身體會女性的困惑,并用恰到好處的方式傳遞出來,同時還能讓人在會心一笑裡意識到:原來傳統的價值觀裡,大多都有着不可告人的陰暗面。

這也是為什麼老白會在李小姐和格洛麗亞戲谑中國電影裡的女性形象時,會說“我為中國的男性導演感到汗顔”。

他們隻是書寫他們以為的女性。

卻對真實的女性困境視而不見。

當然,《愛情神話》的要旨,并不是要表達女性的困局,或者說即便它确實有所涉及,也不過是為了“愛情和神話都不可信”的宗旨而服務的,因為這些女性對這些困局的挑釁,就是在證明她們早就認清了這個現實,是以才有勇于刺穿它虛僞一面的勇氣。

或許是導演覺得觀衆可能看不到這一點,或者說不願相信這一點,于是就安排他們圍坐在一起,觀看老烏遺物裡,費裡尼導演《愛情神話》的光碟。為放大這種被視為神聖東西的荒謬和滑稽,邵藝輝安排了兩處初看極其搞笑實則耐人尋味的細節——

第一處:影碟機裡的《愛情神話》,其實是一張盜版CD光牒;

第二處:大家看得昏昏欲睡,于是就接二連三地塗護手霜。

從對神話本身原來如此劣質的真實再現,到大家失去耐心昏昏欲睡地做别的事情,都是在說一個問題:這個關于“愛情神話”的迷影梗裡,實際上既沒有愛情、也沒有神話。

即便真有,也不見得你能接得住。

也就是說,邵藝輝導演和她的《愛情神話》,其實是意在言外的。

它也從這個側面上證明了什麼才是好電影。

真正好電影,就是它能在一個看似清晰的故事表面背後,還潛藏着另一個故事。

如果你能參透背後的故事,肯定能享受到更大的快感和震撼,因為那個是真相。

而即便你參不透背後的另一個故事,也不會妨礙你在這個表層故事裡享受愉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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