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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o時代,年輕人為什麼在影院看老電影?

作者:中國青年雜志
Repo時代,年輕人為什麼在影院看老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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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o時代,年輕人為什麼在影院看老電影?

@文/本刊記者 韓冬伊“開場了,有人晃着手電筒找座位。場館坡度不高,看起來人影憧憧的。好像和大銀幕有了奇妙的互動,白鳥、飛屋和大雨、放逐的流浪者……舊場地亂了一會兒,也像做夢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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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影片《流浪者之歌》是本屆熱門今年北影節,影迷小魚率先搶一張《流浪者之歌》,幾番卡頓選座,落袋方才遂心。事實上,自四月中旬開票,北京展映特别放映單元“埃米爾·庫斯圖裡卡作品回顧展”中,八部影片求購者皆衆,尤以《流浪者之歌》最甚。

“《流浪者之歌》有庫導的兩個靈魂——莎士比亞和契诃夫。前者如《地下》,後者如《爸爸去出差》。”電影大師班論壇上,庫斯圖裡卡的舊識、對談嘉賓餘華說:“寬廣的世界,藏在那一扇陳舊的、像一處遺址似的、路人熟視無睹的小門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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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電影大師庫斯圖裡卡重訪北京北影節或北京電影資料館的觀衆對當代電影大師庫斯圖裡卡實在熟稔。此次擔任第十四屆北影節“天壇獎”評委,他重訪北京,再引影迷沸然。“在這裡我沒系鞋帶,此刻我們放松、平和。”庫斯圖裡卡笑道,“七年過去,街邊的小樹似乎都長高了。”四月的北京是葳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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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展映共250餘部影片,16個展映單元第十四屆北京國際電影節“北京展映”,逾250部影片,跨16個展映單元,星羅27家影院。近年間,展映時長從兩周減至周餘,影迷總是熙然。據貓眼電影的資料,其中61%是20歲至29歲的年輕觀衆。

“今年北影節趕場,你的‘通勤時間’是多久?”社交媒體上,有影迷發問。“三天通勤十小時,打車錢不敢算”“四天13場,最早晚上十點到家”“地鐵花了快100塊”“累計騎車30公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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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迷們的“趕場”與沉浸“趕場”碌碌,沉醉也不免疲頓。“每天看三四場電影,精神上消化得了嗎?”有人疑惑,卻寂無回應。當然,沒有什麼是不準許錯過的,隻是手持曼妙片單的年輕人不免有點“貪心的固執”,于是“轉場馬拉松”心照不宣。

與諸多以電影宮為活動輻射圓心的久負盛名的電影節相比,城市電影節太易稀釋掉“在别處”的沉浸感。不過,總有些時刻是難忘的。“有一天,在地鐵裡和幾個陌生人一起奔跑,發現是去同一個影院,看同一場電影。”有影迷津津樂道。在恢宏而龐雜的都市,像一脈流燦的微星。

經典:迷影作為方法 年輕人的北影節片單,有怎樣的“最大公約數”?

事實上,盡管有場次、場地、排片數等變量,絕大部分熱門影片的北京場次在開票三天内售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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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影節,經典片目仍一票難求其中,影史經典最受青睐,一票難求、經年未息。如《流浪者之歌》《低俗小說(全新4K修複版)》《黑貓白貓》《美國往事(導演剪輯加長版)》《銀翼殺手2049(IMAX3D版)》《亞利桑那之夢》《未麻的部屋》《壞血》,華語影片有《背靠背,臉對臉》《秋菊打官司》《遊園驚夢》等。

當然,新片中也不乏迅速售罄的場次。如日本導演三宅唱的《黎明的一切》、近年聲名大噪的濱口龍介的新片《邪惡不存在》、戛納電影節導演雙周單元的《黑鳥黑鳥黑莓》與《甜蜜的東方》;華語片中有曾在平遙電影節獲譽的《殺死紫羅蘭》《東四十條》《逍遙· 遊》、紀錄片《梅的白天和黑夜》;“天壇獎”主競賽入圍影片中有《過季》《代課教師》《絕密配方》等,單元整體熱度亦有上揚。

在訊息量販化、傳播粉塵化的當下,年輕人為什麼仍在影展看老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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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後影迷提問交流“黑暗中,你和周圍人一起發笑、唏噓、驚詫,和獨自在卧室投屏的感覺截然不同。一個人在家看電影也很好,但在影院看老片有情感共振的感覺,這種經曆也是迷人的。”

“新修複後的畫面很清晰。這次看了神作《低俗小說》,以前看過,但在影院的感官體驗不同,感覺靈魂還在電影裡。”

“看老片就好像把記憶碎片拼湊完整,好像一件珍藏品失而複得,熟悉又新鮮。它有一種獨特的氣質,說個不停又不覺得厭煩。”“看了《壞血》,當下商業片和文藝片的許多剪輯手法、圖像資訊、電影語言,仍能在其中看到痕迹。回味經典是影展中最大的享受和期待。”

“這次看的《美國往事》是251分鐘的導演剪輯版,電影結束後掌聲持續了十秒鐘,走出影院下起大雨,多麼應景。”

“看奧塔·埃索裡亞尼大師回顧展中的《曾經的雲雀》,這位導演去年底辭世。影片風格是夢幻、反因果律的,今天看起來像褪色的冷眼。”

——影迷們的答案紛纭。

簡而言之,“體驗”“情感共振”“新片踩雷”“審美消費”……經典片目的品質值得信任,然後徹底浸沒故事,而人的本能也不過是“愛聽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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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公衆性電影節,北影節總是熙然“與側重專業性的平遙電影節相比,北影節與上影節偏公衆性,同時兼顧創投與産業闆塊。”在名為“為什麼我們需要電影節”的主題沙龍上,北影節展映策展人沙丹坦言道。事實上,兩者之中,北影節體量更小,本就以服務觀衆發轫,與北京的公共文化生活互文,至今仍以迷影風尚著稱。

沉浸是一種方法。“我們把自己投射到電影中,混淆真實與虛構、混淆自己與他者。電影是沉浸式的藝術。”文化學者戴錦華曾這樣說——自戀時代,新興媒介中充斥着“廣義的自拍”,而人們需要“看見别人并且忘卻自我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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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力所及”單元,展映劇集《我的阿勒泰》

新作:鏡界之淵

新片之中,除上文所錄迅速售罄的影片外,另有些來自“注目未來”“鏡界”“女性之聲”“絲路亞洲連線”等展映單元的前沿影片,在北影節首映後收獲口碑或讨論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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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後活動現場如威尼斯電影節的《野獸》《風之城》,柏林電影節的《我的新朋友》《佩佩》,戛納電影節的《金色繭房》《科南》,鹿特丹電影節的泰國電影《天緣水徑》,塔林電影節的《安德莉亞的愛》,日本女性題材電影《波紋》,終獲本屆“天壇獎”最佳影片的《走走停停》等。

國際電影節環路以戛納電影節為始,即“月曆”起點在每年五月。四月啟幕的北影節正處于上年周期之末,是以可視為“新作的合輯聚會”。

2024年,北影節“注目未來”單元開啟十年,該單元藝術總監吳冠平剖析了在電影節發掘“寶藏新作”的意義:“國際電影節都設有鼓勵實驗與創新,推動電影藝術新潮流的單元……它是由電影新人所成就的。這給了中國新人電影的創作以有益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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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節産業論壇“電影節面向迷影與學術,同時也面向産業。”北影節展映策展人沙丹介紹道,“今年的‘大師經典’放到了片單後半部分,平衡觀衆的關注度。電影節的主要工作就是驅動電影産業和創作,北影節要全方位為産業賦能。”

“發行不僅是發行本身,我們想發掘、服務更多年輕電影人,進入更大的電影市場。”柏林國際電影節華語選片人、香港國際電影節電影業辦公室總監王慶锵在論壇中明言,電影節是産業的“前哨”。

而對于新片的題材或風格,觀衆是否有所偏好?在熱議的新片中,頗有些矚目曆史議題與社會觀察,如《甜蜜的東方》《絕密配方》《風之城》《廚房》等。

同時,更多影片内觀微妙的情感與浮遊的愛。有觀衆戲言:“十部有八部講家庭不幸、生活破碎。”

《野獸》中的未來世代,情緒淨化系統仍對0.7%的人失效,情感仍是人類的宿命;在《安德莉亞的愛》裡,固執的少女得到一個殘酷的坦言,卻終于釋然;《黎明的一切》裡,驚恐症病人騎車穿過窸窣的城市,當黎明輾轉到來,就能嘗出生奶油的甜味;《邪惡不存在》從自然議題切入,商業開發破壞泉水和山茱萸,但最殘忍的仍是内心的深淵……

迅捷時代,人格分型标簽風靡,“熱梗”蜂集又雲散,耐心的“内觀”其實奢侈。“我們作為普通人面對人生中的各種情感,這展示出人的脆弱性。”“天壇獎”最佳影片媒體觀影會上,電影聲音設計師、國際評委大衛·懷特這樣說。

城市文化生活:漫畫式存在 另有一類影片在北影節也從不乏擁趸,即“元電影”。本屆北影節展映中,有《光》《Single8》《下一鏡》《萊卡電影院》等,在大衆文化市場上,此類内容往往“不叫座”。

“電影院介于藝術和生活之中。”《萊卡電影院》中說。景觀世代,若文化生活約等于消費,公共生活總基于“打卡”,我們總需要某種場景,擦拭泛濫的商品化或工具化。“審美揭示存在。”海德格爾這樣說。

是以,盡管對北影節管理或氛圍的争論經年俱增——如票價上漲、放映事故、屏攝、文創周邊、觀影“文明偵查”與“反挑剔”——公衆性電影節仍摩肩接踵。在這一點上,影迷們喋喋不休,又艾艾難止。

“我們急需一種想象力将現實黏合起來,電影是一種抵達。”青年編劇康春雷在北影節論壇中說,“通過電影感受别人,感受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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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四十條》映後談本屆展映熱門影片《東四十條》,是“納米級投資的社群電影”。若将整個城市視為一個文化社群,影片中的一對文藝“搭子”無疑是具有代表性的“居民”。六月在草地上嗑瓜子,九月迷失在胡同,十二月在河道踏冰,有人說,這是鼓樓版《濑戶内海》,也有人嗤笑為“文青版段子合輯”,“就像資料館門口裝怪人的普通人”。

不過,這樣的嘲諷未免帶着優績主義的刻薄。畢竟,人們都有權利選擇呈現存在的方式,無論“攻略”的、即興的、癡人說夢的。

“大家坐下來掏心掏肺談理想,但實際上根本不知道對方是幹什麼的。像一格一格的漫畫。”映後活動中,《東四十條》主創講起“二環内的北京”,“路上碰到,交流一下,不知道下次冬季能不能碰到他。”在這個城市的文化生活場域,“年輕人都很野生”,他們笑道,“在鼓樓,Dance Sti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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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朗園station,露天放映及活動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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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制:皮鈞終審:陳敏審校:劉曉 劉博文編輯:苗佳欣(實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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