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在梧桐缺處明：變化是無形的，但身邊的人能感受到

五十三、個人利益

楚書雁吓了一大跳：“開除？不會吧？”

這時的大學校規校紀并不是特别嚴厲，尤其是開除學籍的事情很少發生，畢竟在那個年代，能夠進入大學就已經有了幹部身份，對應的也有編制問題，他們入校已經是第四個年頭，除了極少數觸犯刑律的行為被開除，其它最嚴厲的就是開除留用察看了，想當年巴勇毆打了學校的紀律監察人員、李衛東更是犯了方向性錯誤，都并未被施以重刑，除了情有可原之外，學校也是法外施恩，可現在何軒竟然有可能會被開除，這不得不說有特殊原因。

肖達乾看看四周，先搖搖頭又點點頭：“唉，就看調查結果怎麼樣了，這小子也是罪證确鑿。我現在救不了他了。”

肖達乾和本宿舍的六個兄弟還是都有感情的，何軒雖然說私心很重，可這一年來對自己也很維護，甚至有人把他形容為肖達乾養的一條狗，讓咬誰就咬誰。在校學生會内誰要和肖達乾作對，何軒當仁不讓就要沖上去理論。可到了目前這種局面下，肖達乾必須要自保，如果替他背鍋，說不定自己就會畫上污點。而且這件事他也有責任，給何軒出主意就有組建同盟對抗組織的嫌疑，是以他不能說話。

楚書雁看着肖達乾，她能察覺出男友心裡的波濤洶湧：“不管怎麼樣，我都堅決和你站在一起！這件事本來就和你沒有任何一點關系。”

“怎麼沒有？我要是認真稽核，仔細看看樣稿，就不會出現這種局面了。書雁，其實這段時間我過于浮躁了！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我下定決心了，報考南京大學的管理碩士，咱們學校我呆不下去了。”

楚書雁想說什麼，但沒說出來，隻是搖了搖頭。

接下來幾天因為禁足令的緣故，肖達乾無處可去，白天在梯形教室學習，晚上則回五一一宿舍睡覺，何軒也回來，這兄弟倆遇見時都無言以對，何軒很顯然想說什麼可說不上來，肖達乾則盡量避免二人的單獨交流，不過他也看出來何軒似乎非常害怕，他晚上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根本就一點也睡不着。

宿舍裡其他人也很少說話，碎碎念的陳國文也不說話了，巴勇原本想這幾天就替交回河南禹州實習的請示，可也擔心肖達乾這邊出事，索性就一直等着。

這期間肖達乾也被叫過去問過幾次話，開始不管是監察紀委，還是保衛處的人都很不客氣，可到了後來肖達乾能感覺到對方口氣有些緩和，很顯然他并沒有涉及到何軒的貪腐中。

何軒也在努力自救，他幾乎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賣掉了，雖然審訊他的人并沒有讓他補償損失，可他也明白那是不可避免的。和肖達乾的情況不一樣，何軒的幾位四川老鄉涉案很深，有一個大二的學弟甚至比何軒的情況嚴重的多，他利用發表雜志的機會騙睡了不下于五個女同學，其中有一個還報過警，這就牽扯到刑事責任了。

肖達乾對這些事一無所知，後來的調查報告顯示，事情大多都是何軒自作主張，甚至于何軒拿出來的刊物目錄都不真實，裡邊夾帶的私貨太多了，何軒出賣版面是委托給了他的幾個四川學弟，當然也有一些人是專門找到了他，七十篇論文中不到十分之一是正規投稿，和他沒有絲毫關系，其它都是罪證。

校黨委為此事專門召開了回憶，監察室主任和保衛處處長聯合彙報調查結論，最後校長和書記臉色都非常難看，他們都是有素質的文化人，對自己的學生居然會如此下作都接受不了，開始校長都下定決心要嚴肅處理，甚至不排除司法介入。

不過按照民主集中制的原則讨論時，大家還是有點對自己的學生下不了狠手，何軒這次算是窩案，涉案人員九人，要是移交司法機關，按照前幾年嚴打時候的案例，甚至有人會被判處死刑，那些利用女同學想要發表論文的虛榮心來達到騙奸目的的家夥，有期徒刑都是七年起步，而這些人的涉案金額則不算太高，也就是幾千塊錢而已，但影響太壞了。要是讓有關媒體捅出去，東南大學就成了一種笑話，别說成為國内名校，恐怕聲譽會一落千丈，那種後果無人可以承擔，是以大家決定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則，這一期特刊全部銷毀，費用由涉案人員及其家屬繳納，此外首惡何軒以及其中騙奸過女生的兩個大二、大三學生予以勒令退學的處分，其他六人最嚴重的就是開除留校察看和記過等處理，這九個人的戶口都轉回原籍，可有關處理的決定不存入個人檔案。

肖達乾在這件事情上也有責任，不過性質并不嚴重，尤其是他曾經拒絕了何軒的行賄，立場還是堅定的，但他也不再适合從事學生會管理工作，是以建議下一屆學生會選舉中，不把其列為候選人。而這本雜志還是要保留的，畢竟國家刊号來之不易，但收歸宣傳部負責。會議上形成決議後，由保衛處負責執行。

肖達乾是最早得到消息的人之一，其實在黨委會召開之前，陳書記就讓自己的秘書找了肖達乾，向他簡要介紹了調查結果，當然陳書記也有自己的想法，其實身為副部級官員，明白黨委會上肯定會有不同意見，但有的唱紅臉，有的唱白臉，真正拍闆的還是校長和書記二人，他倆已經交流過意見，總的原則就是不能讓大學來之不易的名聲被毀壞，當然也必須要展現校規校紀的嚴肅性，校長開始說要開除四個人，陳書記據理力争後才勉為其難說了再饒一個，當然何軒作為主犯是肯定難辭其咎的。

肖達乾開始想引咎辭職，現在就辭去學生會副主席職務，但顧大秘還是給了他面子，說按照學校計劃，元旦前再進行統一調整，肖達乾屬于自動卸任，看上去隻有兩個月的距離，但這兩個月對于肖達乾的未來非常重要，真要到了某個特殊的提拔區域内，他的人事檔案會被人用高倍放大鏡來稽核，引咎辭職這件事現在看不大，誰知道将來會不會有人對此做文章呢。

肖達乾感激涕零，他給顧大秘深深鞠躬，這是在挽救他的政治生命，肖達乾明白了人心惟危，他能被自己身邊的人出賣，但人間也有真情，這次能死裡逃生也多虧了上司暗中幫忙。

整件事從發生到宣布處理結果非常迅速，國慶假期結束到月底前已經處理結束了，北方的寒風開始凜冽，第一場從塞北來的冷空氣不期而至，這幾天何軒父母來了學校，而何軒本人沒出現在宿舍裡，誰也不知道他躲去了哪裡，很顯然整件事對他的摧殘是最大的。

《秦淮春潮》事件的處理并沒有采取大張旗鼓的形式，也是不想授人一柄，可整件事在東南大學内幾乎無人不知，就連不食人間煙火的周煜都找到了肖達乾：“達乾，你這件事上也是善有善報。唉，可惜了！”

肖達乾知道周煜的性格，他搖搖頭：“你覺得沒開除我很可惜是吧？煜煜，我至于這麼遭人恨嗎？”

周煜搖頭：“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替你開心。塵埃落定，你可能不知道，前段時間大家議論，說你至少也要被警告處分！畢竟你也是當事人！人家說楚書雁她爹找了關系過來說情，學校才放你一馬！”

肖達乾沒有說話，當然他知道這件事不一定沒有楚書雁家族的影子，說起來自己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處理結果，其實顧大秘找自己談話之前，肖達乾就有了最壞打算的心理準備。他現在是大四，隻要有紀律處分，一定會影響到一年後的畢業，至少不可能獲得優秀畢業生或者優秀黨員之類的榮譽稱号，他已經報名參加十二月份的南大考研，可現在距離考試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肖達乾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他除非逆天，否則一定考不上，那麼對他而言就有明年二戰的問題，同時他在畢業配置設定上也就很是尴尬，不找好的機關不心甘，找好的機關又必然面對着考研之後離開的問題，是以他已經把自己逼到了一條絕路上。

可最終結果是他幾乎沒有受到影響，當然卸任學生會副主席也在情理之中，他早就不是以前那種簡單思維的男生，覺得背後有一直看不見的手在拉了自己一耙，可他不能承認，尤其是對着周煜不能承認。他想了想才說道：“這大概就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吧！何軒本打算通過這件事發财，可是他拿到手的錢還沒來及的消費就全部交了出去，要不是學校網開一面，估計他家要砸鍋賣鐵了。我從來沒有把那本雜志當作盈利工具，我隻是看适合不适合在雜志上發表，是以我才沒有受到影響。煜煜，在人品上你不要懷疑我。”

這點周煜是不和肖達乾開玩笑的，因為她知道肖達乾不是那種虛僞的人：“是以我才說你是善有善報啊！肖達乾，我感覺你現在和以前也不一樣了。要在以前，你會毫無餘力去救何軒，但現在看你并沒有太努力去救他。我覺得你好像越來越複雜了。”

周煜的眼神有點古怪，她從肖達乾的言辭中察覺到了一種冷然，這不是以前那個奮不顧身的男人。是不是和楚書雁戀愛後受了她的影響啊？周煜也有普通女人的思維，會把一些男人的變好變壞和她認定的原因挂上勾，她一直在心裡讨厭楚書雁，很自然就從書雁身上找理由。

肖達乾點了點頭，别說周煜，即便是自己也開始感受到了自己的變化，他開始成熟了，或者是變得複雜了，很多事鬥豔瞻前顧後，也許這是楊紅霞事件給他留的後遺症，人善良不是過錯，但一定要讓善良有自己的光芒，如果一味隻是退讓，可能就會遭到反噬，他當初幫助楊紅霞不可謂不多，但最後楊紅霞居然鼓動二黑對自己的親人下手，那些感恩圖報都是虛假的。這次在對待何軒這個事情上，他也是明哲保身，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招攬過多責任，說不定就會被歸入何軒那個小團夥，他可不想為了所謂的義氣犧牲自己。